Y大东门的梧桐枝桠在晨光里舒展，阳光透过叶隙筛在苏晴发顶，她穿着件牛仔外套，站在刻着校名的石碑下，回到了这个她七年都不敢面对的故地，为了和她曾经不告而别的最爱的人，告别。
“晴晴，”林慕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晴转身时，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睛里——他穿了那件浅灰色短袖，牛仔裤的裤脚卷着，混在男大学生堆里，也毫不突兀。
苏晴垂下眼睫，看着他脚边沾着晨露的帆布鞋，和当年那个追着他从教学楼到学生宿舍，图书馆到食堂的那个林大校草，突然重叠了，他，好像还是那个他，只是自己，再也变不回当年的苏晴了。
“好久没回来了。”
林慕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校园深处，主干道两旁的梧桐比记忆里更高了些，枝叶交错成拱，遮住半片天空。
“是啊，”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点喟叹，“好像上次一起走这条路，还是七年前的暑假前......”他没往下说，因为那年暑假过后，她连句“再见”都没留下。
林慕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走在这条路上吗？”他拉着她往前走，脚步快得让她踉跄了一下，“你看，那棵树还是老样子，当年你说它像只伸懒腰的猫……”
风掀起苏晴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捋了捋，视线落在远处红砖教学楼的尖顶上：“想想，好像人生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她也没往下说，因为后来，苏晴的日子只剩下日复一日的煎熬。
林慕看着她侧脸上跳动的光斑，想起她不告而别后，这所校园每一处都成了他碰不得的伤疤，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突兀地伸过去，在她手腕即将垂下时，轻轻扣住了她的手指。
皮肤相触的刹那，两人都僵了一下。
林慕做好了被甩开的准备，却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没有抽回，反而微微蜷缩了一下，任由他将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紧紧扣住。
“晴晴……”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喑哑，“你没……”
“没什么。”苏晴打断他。
林慕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停下脚步，转身正对着她，清晨的光完整地落在他脸上，“你说在这里最幸福，是因为我，让你觉得幸福吗？”
苏晴抬起眼，撞进他盛满期待的目光里，那双眼曾在青涩的校园时光里为她亮过，在漫长的不告而别的时光里为她红过，此刻在母校的梧桐道上，又为了她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重新燃起了燎原的光。
她张了张嘴，想说出准备好的告别词，想说“那都是过去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轻轻的一叹。
“是。”
一个单音节，砸在林慕心上。
“阿慕，”苏晴很久没有对他用过这个称呼了，七年了，这是第一次，她看着他，“你天生就有让人幸福的能力，真的，任何人和你在一起，都会幸福的。”
林慕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想说“我只要你”，想说“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幸福”，可看着苏晴过于平静的眼睛，那些滚烫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远处抱着书本走过的学生情侣身上，像是在看很久以前的自己和他。
女生宿舍楼下，苏晴停在爬满爬山虎的红砖楼下，她看着三楼那个曾晾过她帆布鞋的窗台，深吸一口气。
那时，林慕每一天都是拎着各种花样的早餐，在宿舍楼下等她去上早八的课，晚上把她送回宿舍时候，又抱着她不肯放手，苏晴清晰的记得，最后一次拥抱。
那天，林慕要去赶飞往纽约实习的飞机，林慕把她送回女生宿舍，苏晴正准备回寝室，却突然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再抱一分钟。”他的怀抱很暖，苏晴甚至记得那天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下敲在她心上，“一分钟到了。”她小声提醒，却没有推开他，“嗯。”林慕应了一声，却抱得更紧了些，“那……再半分钟。”
只是后来，物是人非，这些甜蜜的回忆，成了苏晴人生唯一的光亮，也成了她不敢回想的毒药。
“阿慕，我……”她转过身，正对上林慕含笑的眼睛，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了些，却衬得那双眼睛更亮，“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慕刚想说“我也有”，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
“哇靠！那个男生好帅啊！”
“穿灰色短袖那个！侧脸绝了！天呐！好像正脸更绝”几个抱着书本的女生从宿舍楼里涌出来，手机镜头齐刷刷对准了林慕。
苏晴话音一滞，只见林慕下意识地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晴晴，你想说什么？”
“学长？！好像是！林慕学长！”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突然尖叫起来，举着手机凑近，“你是不是林慕学长？财经新闻里经常出现的那个最帅青年企业家？！”
林慕还没反应过来，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真的是他！我在财经杂志上见过！”
“他是不是那个……Y市首富啊？”
“天呐他本人比照片还帅！”快门声咔嚓作响。
苏晴被人群挤得晃了一下，林慕立刻反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他看着越来越多从西面八方涌来的学生，眉头皱得更紧，低声在她耳边说：“快跑。”
不等苏晴反应，他己经拉着她转身就往操场方向冲，身后是女生们兴奋的尖叫和追逐的脚步声。
风灌满了苏晴的牛仔外套，她被林慕拽着跑，头发散乱地糊在脸上。
“以前在学校也没这么夸张……”林慕边跑边回头，“大概是现在的林慕学长，更‘值钱’了。”
他们穿过种满向日葵的实验田，绕过爬满紫藤的长廊，最后躲进图书馆后的小树林里。
林慕靠在老槐树上喘气，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起伏的胸膛上，灰色短袖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健硕的轮廓。
苏晴弯着腰大口呼吸，刚才准备好的那句“我要离开Y市了”，此刻被跑得七零八落，散在风里。
她看着林慕额角滴落的汗珠，看着他伸手帮她捋开被风吹乱的头发，忽然想起大二那年，他们也是这样在校园里躲着查寝的楼管，一路笑着跑到操场看星星。
“还是跟以前一样，”林慕喘匀了气，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去，“一遇到麻烦就往小树林跑。”
苏晴抬起头，那些关于离开、关于放下的话，此刻像被含在嘴里的糖，慢慢化开来，一句都说不出。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远处又传来隐约的呼喊声，大概是追过来的学生。
林慕立刻拉着她往更深处走，她忽然觉得，这场精心准备的告别，从一开始就走偏了方向。
而那个被她计划着要推开的人，此刻正用尽全力，拉着她逃离喧嚣，就像七年前，他曾拉着她，试图让她逃离所有关于未来的迷茫。
他们躲进图书馆后的空无一人的银杏林时，林慕弯腰撑着膝盖笑骂“现在的学妹太疯狂”，忽然听见“叮”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他裤兜滚落在草地上。
“什么东西？”苏晴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丝绒。
展开掌心时，那枚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戒托内侧刻着极小的“LM&SQ”。
林慕的动作僵在半空，看着钻戒的眼神从错愕转为窘迫，他慌忙抢过戒指塞进衣兜，“都怪那群学妹！”林慕突然低咒一声，踢开脚边的树叶，语气里带着懊恼的委屈，“本来想找个好时机……现在全搞砸了，惊喜都不惊喜了。还想着在第一次和你告白的紫藤花架再跟你说……”
苏晴猛地抬头，原来他提前回来，不是为了项目，是为了求婚，原来他说“我会想你”，不是随口一提，是藏着戒指的重量，原来她选的告别之日，恰好是他计划好的，想把她圈进未来的日子。
林慕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树脂与泥土的气息，忽然给了他破釜沉舟的勇气。
“晴晴。”他叫她的名字。
苏晴抬眼看他，她想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说“我们己经结束了”，可话到嘴边，却被他突然蹲下身的动作惊得说不出口。
林慕单膝跪地，抬头望她的眼睛里，盛着整个盛夏的光，他再次掏出那个丝绒盒子——钻戒躺在黑色绒布上，戒托内侧的“LM&SQ”在逆光中微微发亮，像他藏了七年的心事，终于在阳光下摊开。
“七年前的暑假，你没回来，后来我找了你很久，久到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还好你回来了。”
苏晴看着他跪在地上的身影，想起大学时，就见过这个钻戒的画稿，那时他说毕业就结婚，只是苏晴没想到，这枚戒指就这样在林慕的身边存封了九年。
“晴晴，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太多过去的事没说清，我也知道你可能还在怪我……但我不想再等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晴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期盼，那里面有少年时的执拗，有成年后的隐忍，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卑微的请求。
“我们从头来过，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丢了。”
苏晴看着那枚戒指，又看看他跪在草地上的身影，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她想起林母冰冷的翡翠镯，想起哥哥永无止境的赌债，想起自己行李箱里那张去往南方的单程票。
“从头来过”西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心上。她张了张嘴，想说“林慕，我要离开了”，想说“你值得更好的”，可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她说不出口，也不忍心说出口。
苏晴紧抿的嘴角像张满弦的弓，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一开口，什么东西就会碎掉。
林慕站起身，往前半步，“晴晴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真的对不起。”林慕的声线低下去，带着自我厌弃的顿挫。
“我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做武器威胁你。我说过的，要不要留在我身边，由你决定——作数的。”
“我知道求婚太突然了。”林慕试探着想去碰她的肩，指尖快触到时却又蜷了蜷，最终落在身侧，“毕竟……你还没原谅我。”
苏晴终于缓缓抬起眼，她的眼睛很亮，却像蒙着层薄薄的雾，看不清情绪。
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2DV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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