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慕喉咙里还残留着昨晚输液后的干涩，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天那场近乎失控的“逼婚”潮水般倒灌进来——他靠在病床上，说“现在就去民政局”。
心脏猛地一沉，不是因为病痛，而是铺天盖地的羞耻感，他记得苏晴最后应下的“好”。
那算什么？趁人之危吗？用一场突发的疾病做筹码，把她拖进一个他自己都无法保证的未来里。
“你醒了？”苏晴的声音从旁边的陪护椅传来，她正低头整理着出院的衣物，衣服是他让刘特助送来的白裙，十年前，迎新晚会上，他对着穿白裙的苏晴说，“晴晴穿白裙，真好看”，现在这两个人影似乎又重叠起来了。
林慕没应声，他看着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求婚的行为有多卑劣，那不是爱，是自私，是连自己情绪都无法掌控的懦弱。
出院的流程办得很快。
坐在后座时，林慕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在晨光里显得有些模糊，车内异常安静，首到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他才忽然开口，“张叔，你先下去抽根烟吧，我和晴晴单独说几句话。”
司机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推门下车。
林慕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苏晴，他深吸一口气，那些在心里盘桓了一整夜的愧疚终于涌了上来：“昨天，还有前天……是我不好，在学校和医院的时候，我脑子不清楚，说了很多混账话。”他顿了顿，眼神黯淡下去，像是在审视自己不堪的内心，“我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的情绪都没办法控制，稍微有点事情就……凭什么给你一个稳定的婚姻？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看着苏晴的侧脸，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如释重负，或者哪怕是犹豫。
可苏晴却忽然抬起头，转过头看他，她的眼睛很亮，苏晴把林慕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林慕……你知道倒下去的时候……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呢？我在想，如果救护车来得再慢一点，如果你的心跳停在我眼前……我在想，这个世界要是连你都没了，那我活下去唯一的锚点就彻底没有了，分开那七年，我见不到你，摸不到你，但是我只要想到，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觉得，我还可以捱下去，阿慕，我投降了。”
林慕还没开口，苏晴的眼泪就先砸在了他手背上，林慕立刻伸出手紧紧圈住她，她的眼泪透过衬衫渗进他皮肤，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和她压抑的哭声混在一起。
“苏晴……”他低下头，下巴抵着她发顶，“别哭了，我真坏……”可话音未落，自己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他收紧手臂，把她整个裹进怀里。
“结婚。”他忽然开口，“晴晴，我们现在就去结婚。”
怀里的人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等一下。”
“你是不是……”他的指尖紧张地抠着她背后的衣料，“还是后悔了？”
苏晴愣愣地看着他，眼泪还在往下掉，“你看我现在这样，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怎么拍结婚照啊？”
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那……等多久？”
“半小时。”她重新缩进他怀里，“就半小时，等我把眼泪憋回去。”
“好，”别说是半小时，就是半辈子，他林慕，也等得。
民政局门口的路灯在暮色里晕开暖黄的光圈，林慕捏着两本红本本，他忍不住把结婚证举到路灯下。
“快，晴晴，看镜头！”他掏出手机，不由分说地揽过苏晴的肩膀，“咔嚓”声里，苏晴来不及闭眼，就被他拍进了带着民政局门匾的照片里。
“林慕！”她想去抢手机，却被他笑着躲开。
下一秒，两本结婚证被他一股脑塞进自己外套内袋，手掌还隔着布料按了按，像是怕谁抢了去，“昨天说好的，我保管。”
苏晴正要说话，却见他己经划开手机屏幕，指尖飞快地点开微信。
“等等！”她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腕，“你干嘛？”
林慕举着手机，“发朋友圈啊，”另一只手己经开始编辑文案，“就说‘持证上岗’，怎么样？”
“不行！工作号和私人号都不许发！”
林慕被她抢得手一歪，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他皱起眉，带着点受伤的语气：“怎么了？晴晴……你是不是觉得……”
“觉得什么？”苏晴喘着气，一手按住他的手机屏幕，生怕他下一秒就点了发送。
“觉得我让你很拿不出手吗？还是……你后悔了？”
“林大总裁就是太拿得出手了。”苏晴又气又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那你为什么不让发？”
“就是因为太拿得出手了……回凌宇唾沫星子能把我淹死……”
林慕看着她紧张得微微蹙眉的样子，刚才那点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行，听你的，等晴晴什么时候愿意给我名分，我在公开。”
苏晴这才松了口气，刚放下心，就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你干嘛？”她猛地抬头。
林慕举起手机给她看——屏幕上是他刚编辑好的朋友圈文案，仅他和苏晴可见，“老婆说，暂不公开。”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凝滞，像是被林慕那句“搬来别墅”的提议冻住了。
“我让刘特助明天去你宿舍打包行李，”林慕的声音传来。
“我觉得挺好的，凌宇的员工公寓，很好住。”苏晴打断他。
车在公寓楼下停下，引擎的轰鸣渐渐熄灭，林慕没有熄火，只是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所以，我们刚领证，就要开始分居？”
苏晴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受伤的眼神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慌忙解释，“只是觉得宿舍更方便，我上班近，而且……”
“而且跟我住在一起，让你觉得不舒服？”林慕替她说完。
沉默在车内蔓延开来，苏晴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忽然想起昏迷时他苍白的脸，心口一疼。“没有，我明天搬过来。”
林慕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她，“我搬到员工公寓，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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