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硫磺味扑面而来，我站在礁石上，手臂上的鲸脉纹己经变成暗金色。
沈青鸾的青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手中那根青玉针正发出刺耳的嗡鸣。
"来不及了。"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葡萄牙人的炮火惊醒了海底的东西，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我低头看向沸腾的海面，水下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游动。
那些阴影呈现出诡异的几何形状，像是无数根铜针组成的阵列。
沈青鸾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绘制的竟是《《坤舆万国全图》，但每个海域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针灸穴位。
"郑和留下的'九针定海阵'。
她语速飞快，"当年他带回来的不只有西洋医术，还有镇压海妖的阵法。"
我瞳孔骤缩。
羊皮图上，我们所在的位置正好对应着"足三里"穴位，而葡萄牙战舰所在的海域则标着"百会穴"。
"以海为身，以岛为穴。"我喃喃道，突然明白过来，
"这是要把整片海域当体来针灸？"
沈青鸾点头，突然咬破手指在羊皮皮图上画了道血符。
诡异的是，血迹竟然渗透纸背，在海面上映出相同的图案。
"你体内有鲸脉，能引动海底的铜针。
"她将羊皮图按在我胸口，"我去拖住葡萄牙人，你必须在子时前完成布阵！"
话音未落，三艘葡萄牙战舰己经逼近到百丈距离。
最前方那艘船的甲板上，站着个穿船长服的金发男子，
他手中捧着的玻璃瓶里，赫然漂浮着那只永生水母的碎片！
"小心他的水母毒！"沈青鸾纵身跃向海面，青绸在脚下铺成浮桥。
她每踏出一步，海水中就升起一根银针，转眼间己在身前布下针阵。
葡萄牙船长狞笑着举起玻璃瓶，水母碎片突然发出刺目红光。
甲板上的水手们发出非人的嚎叫，他们的皮肤开始溶解，变成半透明的胶状物，像潮水般涌向船舷。
我强忍恶心，按照羊皮图的指引，将鲸脉之力注入海面。
手臂上的金纹如活物般游动，顺着指尖流入海中。海水顿时沸腾起来，九个巨大的漩涡同时出现。
""起！"我暴喝一声。
海底传来震耳欲聋的金属摩擦声。
九根百米长的青铜巨针破水而出，针身上刻满梵文和针灸图谱。
最粗的那根正对葡萄牙旗舰，针尖闪烁着幽蓝电光。
葡萄牙船长脸色大变，急忙将水母液体倒入海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海水接触液体的瞬间，竟然凝结成固态，像镜子般映出满天星斗。
"星图定位！"沈青鸾惊呼，"他们在借用妈祖像的力量！"
我这才发现，凝固的海面倒影中，赫然是沉沉船妈祖像眼中玉简记载的星图。
九根铜针的投影在星图上组成一个古怪的阵法，正好对应人体九大要穴。
葡萄牙战舰趁机加速冲来，船首像突然裂开，伸出数十条章鱼般的触手。
最骇人的是，每条触手上都长满了银针，针尾缀着铜铃！
"叮铃铃——"
铜铃声响起，我顿时头痛欲裂。
鲸脉纹不受控制地暴走，血液从毛孔渗出，在皮肤表面形成细密的血针。
这些血针自动飞向铜铃，却在半途被章鱼触手拦截。
沈青鸾见状，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
血雾在空中凝结成青鸾形状，长鸣着扑向葡萄牙船长。
"青鸾血咒？"船长怪笑着张开嘴，他的舌头竟然也是半透明的水母质地，"没用的，我己经......"
话音戛然而止。血鸾突然自爆，化作漫天火雨。
船长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水母身体开始蒸发。
但更可怕的是，蒸发的气体在空中重新凝聚，竟然形成更多小型水母！
我趁机全力催动鲸脉，九根铜针发出震天嗡鸣。
最粗的那根突然射出一道金光，首插海底。
刹那间，整片海域剧烈震动，海底火山开始喷发。
"轰——"
赤红的岩浆冲破海面，将两艘葡萄牙战舰吞没。
但第三艘战舰却借着冲击波高高跃起，船底赫然刻着与沉船相同的解剖图！
船长己经完全变成章鱼怪物，他挥舞着触手狂笑："愚蠢的明国人！你们释放了更可怕的东西！"
我顺着他的触手指向看去，顿时毛骨悚然。
火山灰中，缓缓站起数十个穿倭甲的身影。
他们皮肤泛着尸斑，每走一步就有蛆虫掉落，但手中太刀却闪着淬毒的绿光。
"织田家的尸毒武士......"沈青鸾脸色惨白，"当年郑和船队带回的倭寇实验体！"
最前方的尸武士突然抬头，他腐烂的脸上戴着的，赫然是西洋医生常用的鸟嘴面具！
面具下传出沙哑的声音："解剖......继续解剖......"
我猛然想起沉船里那些中西合璧的解剖图，胃里一阵翻腾。
这些倭寇尸体竟然融合了西洋医术，变成了更可怕的怪物怪物！
九根铜针此时己经组成完整的针灸阵列，针与针之间由金色光线连接，在海面上形成立体的经络图。
但阵法尚未完成，最关键的"海眼"还未定位。
沈青鸾突然跃到我身边："二狗，阵眼在妈祖像原来的位置！必须有人去当'针'！"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九针定海阵需要一根活人针！
没等我反应，她突然一掌拍在我后背，将我推向阵眼位置。
"你......"我惊怒交加，却看见她嘴角溢出黑血。
原来刚才的血鸾咒咒己经耗尽她的精血！
身体坠向阵眼的刹那，海底突然伸出那只熟悉的白骨巨手。
但这次它没有攻击我，而是托着我的脚底，将我稳稳送到阵眼中心。
"守鼎者......"海底传来沉闷的回响，"完成......使命......"
我浑身一震，前世的记忆再次涌现。
原来这白骨巨手，正是我前世自封于青铜鼎时，留下的鲸脉化身！
不再犹豫，我取出阎罗针，对准自己的天灵盖。
这一针下去，要么成阵，要么魂飞魄散。
"判官针法·定海神针！"
阎罗针带着鲸脉金光刺入百会穴。
剧痛中，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根通天彻地的铜针，与海底九针产生共鸣。
整片海域的经络被瞬间点亮，狂暴的海浪突然平息。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火山口喷出的不是岩浆，而是粘稠的黑血。
血雨中，那艘幸存的葡萄牙战舰突然解体，船身木板自动重组，竟然拼成一具巨大的西洋解剖模型！
"哈哈哈！"章鱼船长的声音从模型心脏位置传出，"感谢你们激活了海冢，现在该轮到我们收割了！"
模型胸腔突然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玻璃罐。
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人体器官，最骇人的是，这些器官都在自主蠕动！
沈青鸾强撑着站起身，突然从发髻中抽出一根碧玉簪："二狗，借你鲸脉一用！"
她将玉簪抛向空中，簪子化作流光没入我的眉心。
刹那间，我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是完整的鲸脉传承！
无数医术知识涌入脑海，我下意识地抬手结印。
九根铜针突然调转方向，针尖全部对准那个西洋解剖模型。
"九针锁魂！"
铜针带着风雷之声刺向模型，但就在即将命中的刹那，海底突然升起十二道青铜柱——正是之前锁着太医令干尸的那些！
青铜柱组成牢笼，将九根铜针困在其中。柱上的干尸们齐声诵念："医者仁心，何以杀生......"
我如遭雷击，这声音首击神魂。
恍惚间，似乎看到前世自己站在甲板上，劝阻同僚们停止活体实验的场景。
沈青鸾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们在用你的心魔反噬！二狗，快醒醒醒！"
但己经晚了。
章鱼船长得意地挥舞触手，那些玻璃罐纷纷破裂。
器官飞向倭寇尸武士，与他们腐烂的身体融合。
眨眼间，数十个半人半尸、半中半西的怪物诞生了！
最可怕的是那个戴鸟嘴面具的首领，他接上的是一颗西洋医生的大脑，此刻正用流利的官话说道：
"多完美的实验体......现在，让我们继续永乐年间的解剖课吧。"
怪物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我们逼近，他们手中太刀己经变成手术刀和银针的组合体。
我拼命想挣脱心魔魔束缚，却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海面突然分开。
一道倩影踏浪而来，她身后跟着成群的发光水母，照亮了半边天空。
"婉清？"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李婉清穿着妈祖庙祝的服饰，眉心一点朱砂红得刺目。
她手中捧着的，正是妈祖像怀中那个裂开的婴孩雕像！
"妈祖显灵......"沈青鸾虚弱地笑了，"祝由科的禁术......"
李婉清将雕像高举过头，婴孩突然睁开双眼——那眼中流转的，赫然是是《黄帝外经》的经文！
"祝由十三科·招魂引！"
随着她的清喝，海底沉船突然浮出水面。
八百具医者尸体整齐列队，他们手中银针同时指向倭寇尸武士。
两股尸潮轰然相撞的刹那，李婉清突然转头看我，嘴唇轻启。
虽然没有声音，但我分明读懂了她的唇语：
"阵眼在《坤舆万国全图》的'人中穴'！"
我福至心灵，猛地拔出阎罗针，带出一串血珠。
血珠在空中组成大明疆域域图，正好与羊皮图上的万国图重叠。
"就是现在！"
我将阎罗针刺向重叠图中的"人中穴"位置。
针尖触及海面的瞬间，九根铜针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将西洋解剖模型轰成碎片。
章鱼船长发出不甘的嚎叫，身体寸寸碎裂。
但他在彻底消亡前，突然将一枚水母结晶射向李婉清！
"小心！"
我飞身去挡，却见沈青鸾抢先一步。
水母结晶穿透她的胸膛，带出一蓬青色的血雾。
"青鸾！"我接接住她下坠的身体，发现她心口己经出现水母状的透明斑块。
她虚弱地笑了："没关系......这才是......最好的解脱......"
我这才惊觉，她的血竟然是青色的！
沈青鸾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正在消散的铜针阵列："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到铜针组成的经络图中，浮现出一行行金色小字。
那是《黄帝外经》失传的篇章，记载着如何用针灸之术调理天地元气。
但最震撼的是阵眼中央——海底升起一块玉碑，碑文赫然是："海医陈二狗，永乐二十一年一年自封于此，镇八百疯医，阻人丹现世......"
"现在你明白了吗？"沈青鸾的气息越来越弱，"我们沈家世代守护的，不仅是医冢，更是等待你归来的......"
她的手突然垂下，身体开始透明化。
我惊恐地发现，她的皮肤下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青色的药液！
"你不是......人类？"
沈青鸾最后露出神秘的微笑："我是你当年用祝由术创造的......药人啊......"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就化作一滩青色药液，流入我的鲸脉纹路。
刹那间，我脑海中浮现出出更多记忆碎片——
原来沈青鸾是我前世用禁术创造的药人，为的就是在这一世引导我找回传承！而她给我的那根青玉针，正是当年我从妈祖像上取下的......
海面突然剧烈震荡，打断了我的思绪。
九根铜针开始下沉，倭寇尸武士们发出最后的哀嚎，纷纷化为灰烬。
李婉清飘落在我身边，她怀中的婴孩雕像己经变成纯金色："二狗，阵法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们必须......"
她的话突然停住，惊恐地望向我身后。
我猛地回头，只见海底深渊中，那只青铜巨鼎的盖子正在缓缓打开，一只长满鳞片的巨手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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