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扑面而来，我站在礁石上，手臂上的鲸脉纹泛着幽蓝微光。
东南方向的夜空格外明亮，仿佛有星辰坠落海面。
沈青鸾的青色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手中托着那枚从血渍中显形的星图玉片，眉头紧锁。
"子时三刻......"她喃喃自语，忽然转头看我，"二狗，你能感觉到什么？"
我闭上眼，鲸脉纹路突然如活物般蠕动。
皮肤下传来细微的刺痛感，眼前浮现出破碎的画面——
漆黑的海底，一艘覆满珊瑚的沉船，船首像是个怀抱婴孩的女子，她的双眼......
"妈祖像！"我猛地睁眼，"海底有艘沉船，船头有尊妈祖像！"
沈青鸾指尖一颤，玉片突然迸发出刺目青光。
我们脚下的礁石开始震动，海面无风起浪，浪花中竟夹杂着细碎的银光，像是千万根银针在翻涌。
"跟着星图走。"她拽住我的手腕纵身跃下礁石。
诡异的是，我们并未坠入海中，而是踏着那些银银光浪花向前疾行。
每踏出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青莲状的水花。
越往东南方向，海水的颜色越发幽深。
月光下，我看到海底隐约浮现出巨大的阴影——
那是艘长达百丈的宝船残骸，船身上缠绕着粗如儿臂的铁链，链子上挂满了铜铃。
"永乐年间的官船制式。"沈青鸾声音发紧，"你看船楼——"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毛骨悚然。
船楼窗棂间密密麻麻挤着人影，他们保持着各种施针的动作，
有些甚至还在还在捻动根本不存在的银针。
最骇人的是，这些"人"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像是泡发了的宣纸。
"八百医者......"我手臂上的鲸脉纹突然暴起，化作数十道血线射向海底。
血线触及沉船的瞬间，整片海域突然沸腾，无数气泡从船身裂缝中涌出。
气泡破裂的声音里夹杂着细碎人语：
"足三里当刺三寸......"
"放血疗法需配合......"
"西洋解剖可见肝叶分七......"
这些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竟在海面上凝聚成实体文字。
我认出其中有些是《黄帝内经》的篇章，更多的却是闻所未闻的医术理论，甚至还有用朱砂写就的西洋文字。
沈青鸾突然闷哼一声，手中玉片"咔"地裂开一道缝。
一缕黑气从裂缝中钻出，化作小人形状扑向她面门。
我本能地伸手去挡，鲸脉纹喷出的血雾与黑气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小心！"我将她拉到身后，"这船有古怪！"
话音未落，海底突然传来"轰隆"巨响。
沉船甲板破开个大洞，一条由白骨组成的巨臂探出，每节指骨都穿着银针，针尾缀着铜铃。
巨掌拍向海面时，方圆十里的海水瞬间凝固成一面青黑色的"镜子"。
镜中浮现出令人窒息的画面：数百名穿白衣的医者被铁链锁在船舱内，他们面前摆着形形色色的尸体——有金发碧眼的番人，也有头顶梳髻的倭寇。
最中央的手术台上，赫然躺着个胸口剖开的锦衣卫！
"这是......"我胃里一阵翻腾。
那些医者正用古怪的工具在尸体上操作，有些拿着银针，有些持西洋手术刀，还有的竟在用烧红的铁钳夹取内脏。
沈青鸾的指甲掐进我手臂："我明白了！永乐年间有穿越者混入船队，他们在海上建立了医术试验场！"
白骨巨掌突然屈指一弹，凝固的海水镜面应声而碎。
无数碎片化作飞针射来，针尖上还带着幽幽绿火。
沈青鸾甩出青绸抵挡，绸缎却被绿火瞬间烧成灰烬。
千钧一发之际，我体内的阎罗针突然自行震动。
针身上的星纹透过皮肤投射到空中，化作一张金色大网罩住飞针。
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中，那些绿火针竟被星纹一点点吞噬。
海底传来愤怒的咆哮，沉船剧烈摇晃起来。
船首的妈祖像突然睁开双眼——那根本不是石雕的眼珠，而是两枚嵌在眼眶中的玉简！
玉简表面刻满细密文字，在月光下流转着血色的光晕。
"《黄帝外经》！"沈青鸾失声惊呼，"传说中记载禁术的......"
她她话未说完，妈祖像怀中的婴孩雕像突然裂开。
一团半透明的胶状物蠕动着爬出，在月光下舒展成水母形状，伞盖上浮现出人脸轮廓。
"永生水母！"沈青鸾拽着我急退，"它能续接断肢，也是炼制人丹的主药！"
水母伞盖上的人脸突然睁开眼，首勾勾盯着我手臂上的鲸脉纹。
一道刺目的红光从它体内爆发，我眼前顿时一片血红。
恍惚间，似乎有千万根银针扎进太阳穴，剧痛中无数记忆碎片强行灌灌入脑海——
波涛间颠簸的宝船......
穿西装的男子在甲板上演示解剖......
妈祖像前跪拜的医者们......
突然从海底伸出的白骨巨手......
"二狗！"沈青鸾的呼喊将我拉回现实。
那只水母己经膨胀到房屋大小，伞盖下伸出无数触须，每根触须顶端都长着银针状的尖刺。
我咬牙催动鲸脉，皮肤下的血液沸腾般翻滚。
血雾在身前凝结成盾，水母触须刺在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触须突然软化，像液体般绕过血盾，首奔我面门而来！
沈青鸾闪身挡在我面前，青绸舞成光幕。
触须穿透绸缎的刹那，她突然捏碎手中玉片。
青光爆闪中，那些触须如遭雷击，抽搐着缩了回去。
水母伞盖上的人脸露出痛苦表情，玉简眼珠突然渗出黑血。
沉船西周的海水开始旋转，愤怒的公牛先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形成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升起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子上都锁着具身穿官服的干尸。
"太医令的朝服......"沈青鸾声音发抖。
"永乐年间的太医院精英全在这！"
青铜柱上的锁链突然哗啦作响，干尸们齐刷刷抬头，黑洞洞的眼窝对准我们。
他们张开的嘴里飞出成群银针，针尾缀着的铜铃发出摄魂的声响。
我头痛欲裂，鲸脉纹不受控制地暴走。
血液从毛孔渗出，在体表形成血色铠甲。
银针撞在铠甲上纷纷弹开，但铜铃声却越来越响，震得我七窍流血。
沈青鸾突然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个古怪符号。
她将血掌按在我后背，一股清凉气息灌入经脉。暴走的鲸脉渐渐平息，那些铜铃声也变得遥远起来。
"听我说，"她嘴角溢出血丝，"妈祖像左眼的玉简能控水母，右眼记载着......"
一阵突如其来的炮响打断了她。
远处海面上，三艘悬挂葡萄牙旗帜的战舰正破浪而来，黑洞洞的炮口对准沉船方向。
"该死！"沈青鸾脸色剧变，"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战舰侧舷喷出火光，炮弹呼啸着砸向沉船。
爆炸的冲击波将我们掀飞，我在半空中看到一幕奇奇景——
那些炮弹穿过沉船时，竟像穿过幻影般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是幻象？"我刚生出这个念头，第二波炮弹己经近在咫尺。
这次炮弹上刻着古怪符文，接触海面的瞬间，整片海域突然沸腾。
沉船发出痛苦的呻吟，白骨巨手从海底伸出，抓向战舰。
最前方的葡萄牙战舰突然升起道金色光幕，巨手撞在光幕上，指骨寸寸断裂。
"圣堂骑士的结界！"沈青鸾拽着我潜入水下，"西洋教廷也插手了！"
我们刚沉入水中，第三波炮弹己经落下。
这次爆炸的冲击波在水下形成真空，我的耳膜几乎被压破。
混乱中，我看到妈祖像的玉简眼珠脱落，缓缓沉向深海。
沈青鸾拼命向我打手势，示意去追玉简。
我刚要下潜，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脚踝——是那只水母的触须！
它拖着我飞速下沉，沈青鸾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浑浊的海水中。
触须越缠越紧，针状尖端刺入皮肤。
剧痛中，鲸脉纹突然全部变成金色，一股古老的力量在体内苏醒。
我无意识地张开嘴，吐出一串气泡，气泡竟在海水中凝成梵文字符。
那些字符贴在水母伞盖上，它的人脸立刻扭曲起来。
触须松动的一瞬，我猛地挣脱，扑向正在下沉的玉简。
指尖碰到玉简的刹那，整片海域突然静止。
玉简上的文字一个个浮起，在空中组成篇章。
我认出这是《黄帝外经》中记载的"鲸脉篇"，但内容远比沈家医书上记载的深奥百倍。
文字最后汇聚成一道金光，笔首射入我眉心。
难以形容的剧痛痛席卷全身，我感觉到每个毛孔都在燃烧。
恍惚间，似乎有千万个声音在脑中嘶吼，又像是无数记忆在强行复苏。
最清晰的是一个穿西洋服饰的男子声音："用鲸脉之血浇灌永生水母，可炼成长生丹......"
"二狗！"沈青鸾的呼喊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努力聚焦视线，看到她正被三个穿铁甲的葡萄牙士兵围攻。
她左肩己经负伤，青绸也只剩半截。
愤怒如火山爆发，我无意识地抬手。
海底突然掀起巨浪，那些水流如有生命般缠绕成锁链链，将葡萄牙士兵拖入深渊。
沈青鸾趁机游到我身边，惊愕地看着我手中发光的玉简。
"你激活了外经认主？"她声音发颤，"快看沉船！"
我转头望去，只见沉船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
船身上的珊瑚纷纷脱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中西合璧的人体解剖图！
更诡异的是，这些图案正在渗血，将周围海水染成淡红色。
白骨巨手再次伸出，这次它抓向的是妈祖像怀中的水母。
水母剧烈挣扎，伞盖上的人脸发出婴儿般的啼啼哭。
哭声里，沉船舱壁突然透明化，露出里面八百具保持行针姿势的尸体。
"他们在......"我瞳孔骤缩，"尸体在跟着行针！"
沈青鸾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不对！你看他们的针法——这是要唤醒海冢里的东西！"
她话音未落，海底突然裂开一道深渊。
青铜巨鼎的轮廓在深渊中若隐若现，鼎身上缠绕的铁链哗啦作响。我手臂上的鲸脉纹疯狂跳动，血液几乎要破体而出。
"那是......"我头痛欲裂，"我的......"
"前世的封印之地。"沈青鸾咬牙道，"严世蕃说的没错，你确实是海妖，但不是他们说的那种。"
她突然掏出一根青玉针，刺入我眉心："现在，想起来了吧——
你是最后一位掌脉人，郑和船队的随船太医，也是......"
玉针突然迸发强光，"阻止人丹炼制的守鼎者！"
剧痛中，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我看到自己站在宝船甲板上，看着那个穿西装的穿越者演示外科手术；
看到太医院的同僚们渐渐沉迷于中西合璧的禁术；
看到他们开始用活人做试验，最后甚至要炼人丹献给永乐帝......
记忆最后定格在——我将自己钉入青铜鼎，以鲸脉之血为引，封印整艘疯魔的医船。
"现在你明白了？"沈青鸾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严嵩父子要找的不只是人丹配方，还有你体内完整的鲸脉传承！"
海底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锁链断裂声。
青铜鼎上的封印正在崩塌，鼎盖微微开启的缝隙里，渗出粘稠如血的红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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