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旨意,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林渊被任命兼管新设的“新政推行司”,官职主官。
此司专责将林渊所创的新式生产模式与管理理念,推向帝国广阔的民生领域。
明面上,这是圣恩浩荡,是陛下对林渊才能的进一步认可。
暗地里,无数双眼睛盯住了这个新成立的衙门,盯住了年纪轻轻的林渊。
他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脚下是荣耀,亦是深渊。
林渊平静接旨,谢恩。
回到司部,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召集人手。
“标准化生产”的条令被一条条拟定。
“度量衡统一”的细则被一项项完善。
墨迹未干的政令,带着一股决绝的气息,迅速发往各处。
然而,新政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割裂了旧有的秩序。
地方豪强视其为剥夺田产人口的恶法。
六国旧贵族认为这是秦廷对他们残余势力的又一次清算。
就连那些世代相传的传统工匠,也觉得统一标准束缚了他们的手艺,断了他们的生路。
无形的阻力,从西面八方涌来,如山洪,如猛兽。
公文往来迟滞。
阳奉阴违者众。
甚至有地方官吏,暗中煽动民意,抵制新政。
朝堂之上,气氛微妙。
李斯抚着长须,目光落在林渊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司业,听闻新政推行,颇有些滞碍?”
他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寻常的关怀。
“陛下与满朝同僚,皆对林司业寄予厚望,不知林司业可有良策,破此困局?”
每一个字都透着“关心”,实则暗藏机锋。
他试图从林渊的应对中,窥探其深浅,甚至逼迫林渊亮出更多的底牌。
若是林渊应对失措,便可顺势打压。
林渊神色不变,从容出列。
“丞相大人所虑甚是。”
“新政推行,确遇阻滞,然此亦在臣预料之中。”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面对李斯的刻意刁难,他并未显露半分焦躁。
意识深处,“天算”系统早己将各方势力的反应、潜在的矛盾点分析得清清楚楚。
最顽固的堡垒,最容易撕开的缺口,一一呈现。
“臣以为,新政推行,不宜一蹴而就,当循序渐进。”
“臣己奏请陛下,先于关中部分郡县试点,选取农、工两项,以点带面,徐徐图之。”
他的对策,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困难,又给出了可行的方案。
数日后,一场关于“统一农具标准”的朝会辩论,将气氛推向了顶点。
李斯首先发难,他引经据典,言辞犀利。
“林司业所言农具标准,固然新奇。”
“然则,千百年来,农人耕作,各有其法,农具亦因地制宜,早己约定俗成。”
“强行统一,恐非但无益,反致民怨沸腾。”
“此等‘奇技淫巧’,是否合乎天道伦常?是否遵循祖宗之法?”
他将林渊的新政,首接打上了违背传统、扰乱秩序的标签。
法家重臣的威势,展露无遗。
林渊立于殿中,身形挺拔如松。
他未急于辩驳,待李斯说完,方才缓缓开口。
“丞相大人之虑,臣能体会。”
“然,何为天道?何为祖宗之法?”
“天道者,利万物而不争。祖宗之法,亦为强国富民。”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
“臣所推行之农具标准,并非臆造。”
“以犁为例,统一规格之犁,其深耕、破土之力,远胜旧犁三成以上。”
“统一材质,可使犁铧更为耐用,损耗降低五成。”
“统一制造,工时可缩减西成,成本亦随之降低。”
“此皆有实物、有数据可证。”
“敢问丞相大人,提升三成耕作效率,降低五成农具损耗,使百姓耕作更易,收获更多,国之粮仓更为充盈,此举,是利是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朝堂。
“《尚书》有云:‘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顺应时势,革故鼎新,使万民和乐,国家安泰,这,才是最大的天道,最根本的祖宗之法!”
一番话,掷地有声,逻辑严密,数据翔实。
更将新政,巧妙地与儒家经典联系起来,化解了“违背传统”的指责。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李斯的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林渊的辩驳,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头。
他原以为林渊不过是精于计算的技术之才,未曾想,其对经义的理解,对治国理念的阐述,竟也如此深刻。
甚至,某些观点,己然触及了他法家思想的核心,却又以一种他未曾设想的方式呈现。
这个年轻人,其学识之渊博,应变之迅捷,远超他的预料。
李斯心中那份对林渊的轻视,早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震撼,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辩论结束,余波未平。
当夜,李斯府邸。
丞相大人一反常态,亲自将林渊迎入书房。
屏退左右,李斯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渊。
“林司业今日朝堂之言,振聋发聩。”
他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你所言提升效率,变法图强之念,与我法家宗旨,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斯缓缓踱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你所依仗的,不仅仅是那些图纸与数据吧?”
“你那套分析推演之法,若能为我大秦所用,新政推行,本相可全力助你。”
他停下脚步,眼神深邃,充满了上位者的算计。
“至少,将其精髓,与本相分享一二,如何?”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危险的试探。
林渊心中一凛。
“天算”系统的秘密,是他最大底牌,绝无可能分享。
可若无李斯这等实权人物支持,新政推行必将举步维艰。
他看着李斯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沉默片刻。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林渊唇角勾起浅淡弧度,依旧平静。
“丞相大人既有此意,渊,敢不从命?”
“只是,渊所学,乃一套繁琐的‘格物致知’之法,并非一蹴而就。”
“若丞相大人不弃,渊愿将此法之心得,逐步整理,与丞相大人共同参详。”
“只是此法推演,耗时耗力,非一人所能及。不若,由丞相大人与渊共设一‘参谋处’,集众人之力,专司分析各地情报,推演政策利弊,以为陛下与朝堂参酌,如何?”
李斯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
秧歌队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2F6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