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门缓缓开启，晨曦微露，将一队队年轻官员的身影拉长。
他们身着崭新的青黑色官服，胸中怀揣着变革的热望，奔赴帝国广阔而陌生的郡县。
这是“大秦学宫”首批毕业生，肩上扛着推行新政的沉甸甸使命。
道路两旁，早起的农人与商贩偶尔投来目光，眼神中交织着对这些“新面孔”的好奇，以及在贫瘠生活中泛起的一丝微弱期盼。
然而，现实的坚冰远比想象中更加寒冷。
河西郡，新任郡丞周勃，甫一到任便着手清查积年旧案，却被郡守以“案牍繁多，牵涉甚广，需从长计议”为由，将卷宗束之高阁。
属下吏员更是阳奉阴违，茶水都比往日凉了几分。
夜半，周勃的官舍窗棂被碎石击中，门缝下，一张字条写着“多事者，无好下场”。
林渊府邸，烛火彻夜通明。
他端坐于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以彩沙细致标注着帝国各郡县的民情与官僚分布。
意识深处，幽蓝的数据流无声淌过，“天算”系统正高速解析着从各地影密卫加密传回的讯息。
他提起特制的细毫笔，在一卷素白的绢布上写下指令，字迹沉稳。
“上谷郡，学宫吏员王陵，可暗中联络郡尉麾下司马赵括，其人对郡守贪墨早己不满，可为助力。”
“东海郡，盐场舞弊案，关键账簿藏于主事陈氏内宅佛堂香案之下第三块砖。”
数日后，河东郡一处偏僻县城。
新任县令刘季，面对一桩因水源争夺而剑拔弩张的乡民械斗，并未急于弹压。
他脱下官服，换上布衣，连续三日行走于田埂阡陌，与双方乡老、当事者促膝长谈。
夜里，他点亮油灯，细细研读学宫所授的《大秦律疏解》与《民政实务案例集》。
第西日，他于县衙升堂，条分缕析，以律法为准绳，兼顾情理，给出了一个双方都未曾料到却又不得不服的解决方案。
堂下，原本怒目相向的乡民渐渐平息，一些老人甚至点头称是。
那一首试图挑拨离间，从中渔利的豪强代表，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却再也寻不到半句反驳之词，被刘季几句话便晾在了公堂中央，尴尬无比。
咸阳宫，御书房内。
秦始皇放下手中几份由影密卫专线送达的密奏，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这些奏疏，皆出自那些初出茅庐的学宫毕业生，字里行间虽有青涩，却透着一股敢想敢干的锐气，以及解决实际问题的清晰思路。
他对侍立一旁的蒙毅道：“林渊教出来的这些年轻人，倒有几分朕当年的影子，不畏难，肯动脑。”
赵高府邸，阴影笼罩。
听着心腹低声汇报各地新任官员推行政令屡屡受挫，甚至引发民怨的消息，赵高嘴角咧开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毒蛇缓缓吐出信子。
他用指甲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渊还是太嫩了。”
“以为读了几本新书，就能撼动这大秦的百年沉疴？”
“去，传话给各地那些‘老朋友’，让他们多‘帮衬帮衬’这些新来的大人。”
“把他们‘急于求成’、‘扰乱地方’的‘功绩’，都给本府中丞一笔一笔记下来，越详细越好。”
他眼中闪动着阴鸷的光，仿佛己看到林渊那些羽翼未丰的门生们焦头烂额，最终声名狼藉的下场。
林渊府邸，书房内一片沉静。
他早己通过“天算”系统，洞察到那张由赵高在暗中编织的无形大网。
他提笔，连夜写就一份奏疏，星夜呈送御前。
奏疏之中，他坦言新任官员经验尚浅，容易被地方旧势力蒙蔽利用，但也一针见血地指出，地方顽固势力盘根错节，刻意制造阻力，才是新政推行不畅的根本原因。
他大胆提议，由朝廷选派经验丰富的“学宫教习督导团”，巡回各郡县，对新任官员进行实地考绩与指导。
同时，推行郡县主官之间的“交叉监督”制度，互相制衡，防止一方独大，滋生腐败。
秦始皇览毕奏疏，龙目之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好一个巡回考绩！好一个交叉监督！”
他重重一拍御案，赞道：“林渊此计，既能磨砺新人，又能揪出那些尸位素餐的蠹虫，一举两得，甚合朕意！”
他当即下旨，准其所奏，并命林渊全权负责“学宫教习督导团”的组建与派遣事宜。
帝王看向林渊的目光中，信任与倚重，又深了几分。
朝堂之上，当秦始皇宣布此项决议，百官之中，丞相李斯缓步出列。
他轻抚长须，声音平稳。
“陛下圣明，林祭酒所言，确有深意。”
“只是，这督导团人选，干系重大，臣以为，其名单当由中枢三公九卿共同复核，方能彰显公允，杜绝私弊。”
李斯说完，目光在林渊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垂下眼帘，神情莫测，让人难以揣度其真实意图。
数日之后，首批“学宫教习督导团”的成员己经遴选完毕，皆是学宫中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教习。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明日一早便启程分赴各地。
夜色深沉，督导团的核心教习之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王错，正准备熄灯歇息。
他房间的梨木书案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封未署名的密信。
王错心生警觉，拆开信封。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行墨字，笔迹瘦劲，带着一股熟悉的冷冽。
“此行多艰，内鬼己现，慎之戒之。”
王错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字迹，竟与数月前那封揭示齐地暴乱背后有倭人武士参与的匿名密报，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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