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霄刚汇报完赈灾后续事宜，正欲告退，房门忽被推开。
沈卿尘大步踏入，玄色衣袍上还沾着晨露，手里却突兀地攥着一串鲜红晶亮的冰糖葫芦。
顾九霄："……？"
这煞神大清早去买零嘴？
更诡异的是，沈卿尘看他的眼神竟带着三分怜悯、七分优越，活像在看一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
顾九霄被他盯得后背发毛，干笑拱手："沈将军早啊。"
沈卿尘高冷地点点头，破天荒地主动寒暄："顾大人辛苦。"
果然不对劲！
顾九霄嘴角抽了抽，赶紧转向李虞："殿下若无其他吩咐，下官就先告退了。"
李虞懒懒摆手："去吧。"
待顾九霄离开，沈卿尘立刻单膝跪在榻前，献宝似的举起糖葫芦："殿下。"
李虞挑眉："哪来的？"
"西市老刘家的。"沈卿尘声音低沉，"他家的山楂去核，裹糖均匀。"
李虞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轻笑："沈将军倒是细心。"
她伸手接过，红艳艳的糖衣在晨光下晶莹剔透。
咬破糖壳的瞬间，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冲淡了满嘴的药苦。
沈卿尘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甜么？"
"尚可。"李虞慢条斯理地舔去唇边糖渣，"比宫里的强些。"
沈卿尘眼底闪过一丝满足，又掏出个油纸包："还有蜜渍梅子。"
李虞眯起眼："你当本宫三岁孩童？"
"殿下说药苦。"沈卿尘理首气壮，"臣记着。"
窗外鸟雀啁啾，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洒下细碎金斑。
李虞忽然倾身，将半颗糖葫芦塞进他嘴里："赏你的。"
沈卿尘猝不及防，酸甜的山楂在唇齿间滚动。
他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却舍不得吐，只能僵硬地含着。
"怎么？"李虞指尖点了点他喉结，"嫌本宫的口水？"
沈卿尘喉结剧烈滚动，囫囵咽下："……臣不敢。"
明明是甜的。
怎么比烈酒还醉人
院外，本打算折返的顾九霄透过窗缝看到这一幕，瞳孔地震——
那串糖葫芦……是给殿下的？！
所以沈卿尘刚才是在可怜我吃不到殿下赏的糖葫芦？！
他默默退后两步，决定今日就申请外调查案。
这地方不能待了！
顾九霄站在廊下，手里攥着刚写好的外调文书，脑子里还回荡着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沈卿尘单膝跪在李虞榻前，像只被驯服的狼犬，连眼神都黏在她指尖那串糖葫芦上。
原来如此。
他终于想通了。
沈卿尘以前瞪他，是因为李虞多看了他一眼，
现在用那种怜悯又得意的眼神看他，是因为李虞赏了他半颗糖葫芦。
这哪是什么冷面将军？
分明是条被公主殿下拴了链子的恶犬！
顾九霄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摇头失笑。
他承认李虞的美貌——那种病骨支离却凌厉逼人的美，确实摄人心魄。
但他追随她，从来不是因为这张脸。
是她谈笑间布下的局。
是她轻描淡写一句"全尸吧"时的狠绝。
是她明明咳着血，却还要改天换地的狂妄。
这样的主子，值得他顾九霄肝脑涂地。
至于沈卿尘？
顾九霄回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罢了。
恶犬就恶犬吧，至少咬人的时候够狠。
他抖了抖衣袖，大步朝外走去。
经过院中时，正巧遇见春棠端着药盏过来。
"顾大人这就走了？"春棠诧异道。
顾九霄拱手一笑："劳烦姑娘转告殿下，下官去查陈王背后的'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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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忽然传来茶盏重重搁下的声响。
顾九霄后背一凉，立刻正色："告辞！"
啧。
这恶犬耳朵还挺灵。
他快步离开驿馆，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而在他身后，某扇窗内——
沈卿尘正黑着脸擦拭佩刀，刀光雪亮，映出他阴沉的眼神。
李虞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怎么？想砍人？"
"臣不敢。"沈卿尘硬邦邦道，手上擦刀的力道却更重了。
李虞轻笑，随手将剩下的糖葫芦丢进他怀里："去吧。"
"……？"
"不是想呲牙吗？"她眯起眼，"本宫准了。"
沈卿尘眸光骤亮，抱拳行礼时，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臣，领命。"
看。
多听话的狗。
李虞让沈卿尘去的是剿匪，天灾不断，
很多人吃不饱饭，落草为寇，
李虞闲来无事，顺便帮忙，反正不用她出力。
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歇，可官道两旁的密林里，却仍潜藏着无数双饥饿的眼睛。
沈卿尘骑在马上，玄甲寒刀，身后是整齐列阵的禁军。
他抬了抬手，队伍立刻停下，静得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将军，探子来报，前头黑风岭的山匪刚劫了粮队。"副将低声道，"约莫两百余人，都是饿极了的流民。"
沈卿尘眸光冷冽："杀。"
没有劝降，没有迟疑。
殿下说了——剿匪。
那便一个不留。
马蹄踏碎泥泞，刀光撕裂晨雾。
李虞坐在软轿里，轿帘半卷，正好能看清山下的厮杀。
春棠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剥着葡萄。
"殿下，血腥气重，仔细冲撞了。"
李虞轻笑，指尖点了点窗外："瞧，沈卿尘杀人还挺好看。"
确实好看。
那人纵马冲入敌阵，刀锋所过之处血浪翻涌。
玄甲染了血，反倒更衬得他眉眼凌厉如修罗。
一个山匪突然从侧面扑来，沈卿尘头也不回，反手一刀——
"噗嗤。"
头颅飞起时，他正好抬眼，精准地望向山坡上的软轿。
西目相对。
李虞慢悠悠地举起茶盏，隔空敬他。
沈卿尘眼底的暴戾瞬间化成一团火，转身杀得更凶了。
啧。
果然是好狗。
日头西斜时，匪寨己化作一片火海。
沈卿尘单膝跪在轿前，甲胄上的血还未干："禀殿下，共斩首二百七十三级。"
李虞懒懒"嗯"了一声，忽然倾身，用帕子擦了擦他脸颊的血迹："受伤了？"
"匪血。"他哑声道，喉结微动。
帕子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李虞轻笑："本宫乏了，回吧。"
沈卿尘正要起身，却听她又道——
"对了，明去趟衙门。"
"？"
"剿匪的赏银……"她眯起眼，"本宫要七成。"
沈卿尘："……臣遵命。"
不用她出力，银子自会送上门。
轿帘落下前，李虞忽然丢来个东西。
沈卿尘下意识接住——
是颗沾了她指尖香的蜜饯。
"赏你的。"
风里传来她带笑的声音。
沈卿尘攥紧蜜饯，转身踹了一脚下的石头。
这差事……
他愿意天天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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