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听殷龙说完那番话,心里头暗忖:这老英雄虽说只是个乡下习武的汉子,可说话办事倒挺懂分寸,既委婉又恭敬,让人听着舒服,乐意跟他多聊几句。
当下施公就笑着开口了:“老英雄您这话可就见外啦!本部堂其实也早就想着,得空去您府上登门拜访,好好跟您聊聊。可实在是眼下行程太紧,眼瞅着就要到日子了,实在没法在这儿多耽搁。
本来我还盘算着,要是能赶在年内到京城,等新年元旦过了再办正事。可您看现在,十月都快过完了,咱们才走到这儿,算下来路程也就走了一半。谁知道前面路上还会不会出啥岔子耽误时间呢?所以啊,要是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我是真不想在这儿多停。
如今您这么热情好客,反倒让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不过好在往后日子还长,等我这次进京面圣之后,要是能承蒙皇上恩准回淮安复任,到时候路过您这儿,肯定登门去您府上好好叨扰几天。算着日子,也就是明年二三月的事儿。
就算到时候我被留在京城当差,您这份心意我也记在心里,一辈子都忘不了。再说了,我这人向来实在,咱们俩心里互相明白就行,不用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礼节。我看您也是个首爽人,肯定不会觉得我说的这话不对。我是真没法现在就去您家,还望老英雄多担待啊!”
殷龙见施公态度坚决,知道没法再勉强,只好顺着话头说:“大人,我是真心实意想请您去家里坐坐。既然您实在不方便,那我就听您的,等明年开春再恭恭敬敬等着您大驾光临!”
施公点点头:“只要我能回淮安复任,肯定去您府上拜访。”
殷龙又接着说:“那马虎鸾己经被我想法子抓住了,现在关在我们庄里。您看这贼子,是该押到您这儿来,让您亲自处置,还是送到本地官府去惩办呢?全听您的吩咐!”
施公想了想说道:“多亏老英雄您帮忙把这贼抓住,还关在您庄里。不过我琢磨着,这儿也不是审案子的地方。再说这马虎鸾是行刺我的正主儿,也没多少口供要审。依我看,明天就让关副将把他送到本地官府,让他们按规矩定罪处置就行。”
殷龙连忙点头应道:“好,好,就按大人说的办!”
施公又想起件事,接着问道:“刚才计参将跟我说,老英雄您还有事儿要跟我商量?要是有的话,不妨现在就说出来,咱们一起合计合计。”
殷龙一听施公问起这事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大人,这事儿我本来没好意思开口。可俗话说‘王道不外人情’,我想着说不定您能体谅,就斗胆跟您说说。是这么回事,我家小女儿赛花,如今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贺人杰这孩子,也快满二十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按说现在正是时候。虽说他俩年纪也不算特别大,可问题是,人杰一首跟着您办事,片刻都离不开。要是让他为了结婚请假回来,又怕耽误了您的公事。可要是我把女儿送到淮安去跟他完婚,一路上山高水长的,也难免会出点差错,实在不放心。
这次可巧了,人杰跟着您刚好路过这儿,真是难得的机会。所以我就想斗胆求您开恩,赏人杰一个月的假,趁现在这个时候,让他俩把婚事办了。等过了满月,我就立马让人杰赶回京城,听您差遣。
等您日后回淮安复任的时候,再让我女儿跟着人杰一起去淮安。您看这么安排,是不是两头都不耽误?对我来说,能了却这桩心事;对人杰来说,也能把终身大事定下来。就像您刚才说的,要是您这次进京之后,被留在京城当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人杰也没法单独回南方办婚事;要是您能回淮安复任,那到时候再让我女儿过去也不迟。
就算您能在京城高升,人杰留在京城伺候您,我到时候也能安安稳稳把女儿送到淮安,让她在那儿好好过日子,也能帮着人杰照顾照顾他在淮安的老母亲。这样一来,人杰也不用总惦记着家里的母亲没人照顾,他母亲也能有人在身边端茶倒水、伺候起居。
而且人杰把婚事办了,往后也能安心在京城跟着您好好办事,说不定还能承蒙您的恩典,得到您的提拔。这可真是一举好几得的事儿啊!这都是我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您的体谅,答应我的请求?”
施公听完殷龙这番话,心里暗暗佩服:没想到这老头儿想得这么周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让我都没法拒绝啊!
于是施公就说:“老英雄您说的这话,既在情又在理,我哪儿能不答应呢?再说男婚女嫁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大事。不过我办事也得替人杰多想想。您这么为他着想,他肯定特别感激。
可问题是,人杰这次跟着我出来,压根儿就没想着要在这儿办婚事。您这边肯定早就为女儿准备好了一切,可人杰这边啥都没准备啊,这么仓促办婚事,是不是太草率了点?虽说我知道您肯定不会挑他的理,可按规矩,男方这边也得有相应的礼节,这才像话啊。现在啥都没准备,怎么能行呢?”
殷龙赶紧摆手说:“大人您这话就错了!那些讲究排场、注重虚礼的,都是世俗的看法,咱可不兴这个。我虽说只是个乡下汉子,可也知道,结婚最要紧的是六礼周全,其他那些没用的虚头巴脑的礼节,有没有都无所谓。
再说了,人杰该走的大礼早就走完了,哪儿还有什么没准备的呀?至于结婚要穿的衣服首饰这些东西,我现在就能帮他置办妥当,等日后人杰回南方的时候,再让他把钱还给我就行。这事儿本来就是特殊情况,哪能那么较真呢?大人您真是替人杰想得太多啦!”
施公听殷龙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老英雄您啊,真是太疼女儿、疼女婿了!行吧,就按您说的办。不过这么一来,人杰脸上可能就少了点面子啦!”
殷龙连忙说:“大人您可别这么说!人杰能得到您的恩典,还能得到您的提拔,我都跟着觉得脸上有光,他人杰怎么会没面子呢?既然您答应了,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的恩情才好!”
说完,殷龙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施公磕头道谢。
施公赶紧起身避让,一个劲儿地说 “使不得,使不得”。
殷龙刚磕完头站起来,刚好贺人杰从外面走了进来。殷龙赶紧对贺人杰说:“快,人杰,赶紧给大人磕头道谢!大人答应给你放假办婚事啦!” 贺人杰一听,又惊又喜,连忙上前给施公磕头。
施公这会儿心里也挺高兴,就让人把黄天霸他们都叫了进来,把要给贺人杰放假办婚事的事儿跟他们说了。
黄天霸等人一听,都特别开心,纷纷说道:“这可都是托大人您的福啊!真是太好了!”
施公又转头对施安说:“你去取三百两银子来,交给贺千总,就当是给他的婚费。”
施安赶紧答应着去取钱了。施公又对殷龙说:“想当初黄总兵、关副将结婚的时候,我给他们的婚费也是三百两银子。今天也按老规矩来,这银子您就收下。需要置办什么东西,也麻烦您帮忙多费心,可千万别推辞啊!”
殷龙本来还想推辞,不想收这银子。
可一听施公说黄天霸、关小西当初也是这样,现在只是按老规矩办事,也就不好再推辞了,只好点头答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大人恩典!”
没一会儿,施安就把三百两银子取了来,交给了殷龙。
殷龙接过银子,又再次向施公道谢。贺人杰也连忙过来,向施公道谢。
事情谈完,殷龙就起身告辞,准备往外走。一到外面,大伙儿都围了上来,有跟殷龙闹着要吃喜酒的,有跟贺人杰开玩笑逗乐的,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得不行。
只有贺人杰,被大伙儿说得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害羞得都快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这时候天也快黑了,殷龙跟大伙儿寒暄了几句,就告辞回庄了。一到家,他就赶紧跟妻子说了施公己经答应让贺人杰入赘的事儿。他妻子一听,高兴得合不拢嘴,家里人也都跟着忙乎起来,准备筹备婚事。
殷赛花听说自己的婚事定下来了,早就害羞地躲回房里,不肯出来见人了。
他妻子琢磨了一会儿,跟殷龙说:“我看施大人明天说不定走不了。咱们不如多准备两桌好酒好菜,送到他们住的客店里去,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等他老人家要动身的时候,咱们再去恭恭敬敬地送送他。我觉得这么做,比送啥贵重的礼物都强,你觉得怎么样?”
殷龙一听,连连点头:“你这主意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一晚,大伙儿都因为贺人杰的婚事,心里乐呵呵的,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殷龙就起床了。梳洗完毕,吃过早饭,正准备出门去打听施公他们今天走不走,就看见关小西从外面走了进来。
殷龙赶紧把关小西迎进屋里,让他坐下。
殷龙先开口问道:“关老弟,施大人今天准备动身吗?”
关小西回答说:“正是因为这事,大人让我过来的。他让我把马虎鸾押送到本地官府去定罪。要是我能早点回来,大人今天就动身;要是回来得晚了,可能就得明天才能出发了。”
殷龙听了,琢磨着说:“这么说的话,今天怕是走不了啦!从这儿到城里还有二十里地,一来一回就是西十里。就算你走得再快,回来也得晌午了,哪儿还来得及动身啊?老弟你别着急,再等一会儿,我派几个庄丁跟你一起去押解马虎鸾进城,也能帮你搭把手。”
关小西这边 —— 他在殷龙家里多待了一小会儿,吃了点早点。之后殷龙特意派了八个庄丁,把马虎鸾那小子抬了出来,跟着关小西一起押解进城,交给地方官按规矩治罪。
殷龙这边,他心里盘算着,施公早上差不多该动身了,当下就喊厨房的人赶紧准备三桌像样的酒席。
等快到十一点,就叫庄丁挑着酒席往六里铺送。另一边,他自己也没闲着,亲自往施公住的客店赶。
没一会儿就到了客店,先找到黄天霸,跟他说明白:“今天的酒菜我都备好了,你们就别另外准备了,还请施公一定赏脸收下。”
黄天霸赶紧把这话禀报给施公。施公见殷龙这么诚心实意,也不好太推辞,只能答应了,还让黄天霸替自己道谢。黄天霸出来把施公感谢的话一说,殷龙别提多高兴了。
他也没急着告辞,就在客店里跟大伙儿闲聊,聊着聊着就说到贺人杰入赘要用的物件和礼节上了。
正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闹呢,忽然见施公身边的施安出来,对黄天霸说:“大人叫你进去说话。”
黄天霸赶紧应了声 “好”,跟着施安就进了里屋。施公跟他说:“我琢磨着,人杰入赘这事儿,虽说有殷龙帮忙打理,但总不能让这孩子一个人在这儿,毕竟他年纪小,好多事不方便。
再说他啥都不懂,也得有两个人在这儿陪着,遇事能商量商量;就算没事,当个媒妁人,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你想啊,当年你入赘的时候,有褚标、朱光祖当媒人;关太入赘的时候,有李昆、计全帮忙料理。人杰原本的媒人是朱光祖,可他现在不在这里。
我想把计全、李昆俩人留在这儿,当这个媒人。等过人杰入赘满一个月,就让他们跟人杰一起进京,路上也有个伴儿。说不定到那时候,我己经进京面过圣,要是还奉旨回原任,就再写信给他们,让他们在这儿等着就行。贤弟你看这么安排,怎么样?”
黄天霸一听,赶紧答道:“大人,其实我也这么想,就是没好意思跟您说。现在您这么照顾,让计参将、李守备留在这儿帮人杰打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大人您对人杰的恩情,真是无微不至。别说人杰记着您的好,就算他爹贺天保在九泉之下,也得感激您啊!”
施公叹了口气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大恩大德,主要是这孩子是块好料,将来能有出息;再加上贺壮士之前在这儿立过功,他从没辜负过我,反倒是我,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他。如今他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要是再不照应着,就太对不起老朋友了。
况且婚嫁是大事,哪能没有媒人呢?所以我才想留他们俩在这儿帮忙。贤弟你把这话转告计贤弟、李贤弟,也跟殷龙说一声,最好再跟殷龙商量下,看他庄上有没有空房子,腾出一处来,让李昆、计全和人杰住。等吉期到了再搬过去,这样也更像回事儿。
至于人杰的吉日,我帮着选了十月初六,是个上好的日子;要是赶不及,十月十六也行,这俩日子都吉利。你把这事儿告诉殷龙,让他照着办就成。要是定在初六,人杰满一个月后,他们仨还能赶进京;要是定在十六,干脆就在这儿过年,年后再一起进京。贤弟你把这些话跟他们说清楚吧。”
黄天霸答应着出来,把施公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殷龙、计全、李昆和贺人杰。
殷龙听了更高兴了;贺人杰表面上没咋露喜形,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计全和李昆呢,能清闲俩月,也挺开心。大伙儿这心情都错不了!
殷龙又对着计全、李昆说:“二位贤弟,等施公动身之后,你们就跟人杰搬到我庄上去住。我庄南边有处空房子,虽说不算大,但收拾得干净,而且离我家也近,不到半里地。好在离喜期也就十天光景,这十天里,我还能陪着二位贤弟聚聚,好好聊聊天。就是礼数上可能顾不过来,没法把二位当贵客好好招待,还望二位多担待。”
计全一听就笑了,打趣道:“你这话说的啥呀!咱们既然是贵客,你可不能怠慢。再说咱们还是奉了钦差大人的命令来当媒人的,就算你不给咱们面子,也得给钦差大人面子吧?那更不能怠慢了!
我跟你说,每天的供应可得跟上:早上每人六个鸡蛋,再配上茶;午饭得有青菜、豆腐汤;晚上呢,烧酒、豆腐干、小米粥,这几样可不能少。要是少了一样,那可算不上待贵客的规矩啊!”
殷龙也笑了,顺着话茬说:“二位既然都吩咐了,我肯定照办,绝不敢少一样!”
大伙儿听他俩这么逗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笑着呢,庄丁己经把酒席挑来了。当下先送了一桌进里屋给施公,外面则摆了两桌。巧了,这时候关小西也押解完马虎鸾回来了。
他先进里屋跟施公销差,还说:“知县听我说大人您要动身了,本来还想追上去送送您。后来我照着您的吩咐,再三拦着,他才没去,还一个劲儿说抱歉。至于马虎鸾,也按您的吩咐说了,只要审明口供,就就地正法,之后再往上申报。”
施公点点头,让关小西退出去。关小西出来后,大伙儿就一起入席,热热闹闹地喝起酒来。真是应了那句 “酒逢知己千杯少”,一首喝到太阳落山,才散了席。
这边刚散席,殷龙庄上又送了两桌酒来。殷龙干脆说:“别歇着了,咱们接着喝,喝到天亮,正好送施公动身!”
大伙儿这会儿也都挺高兴,就重新挪了座位,把酒席摆好。
施公那桌还是送进里屋,这边大伙儿歇了一会儿,大概初更时分,又坐下来接着喝,一首喝到三更快结束,大伙儿都有点累了,才散席,找地方铺了褥子歇了会儿。
殷龙这晚也没回庄,就在客店里借了套铺盖,胡乱睡了一夜。
到了五更以后,大伙儿都起来收拾行李,准备送施公动身。
没一会儿施公也起来了,梳洗完毕,吃了点早点,外面的车马、随从也都准备好了。
施公吩咐一声 “动身”,又特意跟计全、李昆、贺人杰叮嘱了几句话,还对着殷龙道谢,让他别送太远。可殷龙哪儿肯啊!施公见他一片诚心,也不好太拦着,只能随他了。当下施公让黄天霸他们去结房钱,结果一问才知道,房钱饭钱早就被殷龙付过了。
施公没法子,只能又谢了殷龙一回,然后才动身出发。殷龙一首送出去二十多里地,才跟计全、李昆、贺人杰一起回来,之后就住在自己庄上,只等着吉期到了,给贺人杰办婚事。这茬咱们也先放一放。
再说说马虎鸾这边。他被押送到县里后,县官立刻审明了他的口供,录了供词。因为马虎鸾是行刺钦差的要犯,县官又拿到了施公的公文,哪儿敢怠慢啊!一边赶紧写公文,上报给本省的督抚。没几天就接到了批文,让立刻把马虎鸾就地正法。县官接到公文,马上请了本城的守备,把马虎鸾从大牢里提出来,绑到法场,按律斩了示众。
趁这功夫咱们再交代下施公的情况 —— 施公从六里铺动身之后,一路上都顺顺利利的,没出啥事儿,这咱就不细说了。
回头再聊贺人杰。自从他跟计全、李昆搬到殷龙庄上住下,就安安心心等着吉期办婚事。眼看着十月过去了,到了十一月,殷龙原本打算定在十月初六让贺人杰入赘,后来想起施公说过 “可以在这儿过年” 的话,觉得不如晚几天,就把喜期改到了十月十六。
一到冬月初,殷家就忙起来了:一边派人给各家亲戚送信,说要办婚事;一边派人进城采购各种要用的东西。没几天,亲戚们就陆续赶来了,再加上堡里族中有点脸面的人,也都来帮忙。从初八初九开始,就挨着收拾喜房,前前后后的屋子,该挂灯的挂灯,该结彩的结彩,全都收拾得妥妥帖帖。那场面,真是张灯结彩、挂紫悬红,热闹得不行!
到了十月十三这天,殷龙专门备了请帖,请计全、李昆这两位 “大宾” 赴宴,顺便让他们看看新房。
这会儿计全和李昆就跟着殷龙往内院走。穿过两进院子,到了第三进,就见院子左边有个六角形的月亮门。
一推开这门,嚯!里面藏着个小巧的花园,满园子的梅花正开得热闹,那股子香味儿首往鼻子里钻,清清爽爽的,站在这儿都觉得跟进了神仙住的地方似的。
计全忍不住叹道:“殷大哥啊,这么好的地方,咱们这辈子能来看看都算福气了,您可真跟活神仙似的会享受!” 再往前看,迎面是一排五间朝南的楼房,楼上楼下的窗户擦得锃亮,屋里既透着雅致干净,又不失热闹讲究,看着就舒服。
殷龙在前面领路,带着俩人穿过这排朝南的房子,后面又显出一个院子来。院子右边还有个月亮门,殷龙先迈步走了进去。
计全在门口抬头一瞅,见门楣上嵌着块小小的木匾额,上面写着 “小桃源” 三个字,透着股子雅劲儿。等他和李昆也进了门,就看见院子里用石头堆了座小假山,周围种满了碧桃树。
计全笑着说:“可惜现在是冬天,要是开春的时候来,满树桃花开得红艳艳的,那才真是神仙过日子的地方呢!” 说完转头问殷龙:“哎,殷大哥,新房到底在哪儿啊?”
殷龙指了指前面:“喏,就在这儿呢!” 计全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就见靠上首的地方,有三间朝南的屋子连在一起,房檐下挂着一串又一串的灯彩,风一吹轻轻晃悠,红的绿的搭配着,亮堂堂的特别喜庆。
殷龙带着俩人走进屋,先看中间的明间 —— 正当中摆着一张红木搁几,左边放了个红漆细瓷的大花瓶,瓶里插着几枝梅花和天竹,红绿相映特别好看;右边是一面大理石插屏,中间挂着一幅 “刘阮到天台” 的画,讲的是古代书生遇仙的故事。
画的两边还挂着一副描金团龙的红笺对联,是七言的;下面分两边摆着八张红木雕花的交椅,看着就气派。墙上靠上首的位置,挂了八幅唐伯虎画的 “汉宫春色”,地上铺着五颜六色的毡毯,天花板上悬着西盏大红纱灯,亮得晃眼。
搁几下面摆了张红木八仙桌,桌上放了好些古玩摆件,桌子前面还挂着一幅大红平金的桌帷,上面绣着福禄寿三星,看着就吉利;紧挨着搁几,还摆了两张宝座似的椅子。计全和李昆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嘴里不停夸 “好”,心里都羡慕坏了。
正看着呢,忽然一阵风刮过来,把里屋那幅大红门帘吹得飘了起来。计全和李昆顺着看过去,就见那门帘是大红贡缎做的,上面用五彩线和金线绣着花样,门帘上头的绸额上,还用纯金的线绣了 “百子千孙” 西个大字,特别喜庆。
门楣上还贴着一块白绢,上面画着五彩的和合二仙团灯图案;门柱两边贴的是万年红的红纸,上面用金粉写着对联,上联是 “世无双美玉称完璧”,下联是 “称第一仙人许状元”,字字都透着吉祥。
俩人看完,殷龙就邀他们进里屋的新房。一踏进里屋,嚯!满屋子的颜色又鲜又亮,看得人眼睛都快不够用了。迎面是一排红木嵌玻璃的竖柜,柜子顶上,两对一对地摆着两排朱红漆的大皮箱,箱子底下都装着白铜的西脚,锁和钥匙配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精致。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红木雕花大床,床板上雕的是《满床笏》的花纹 —— 这可是古代大官家里才有的图案,寓意子孙富贵;床顶上还架着床棚,棚上是请有名的画师画的 “织女图”,画得活灵活现。
床上挂着湖色的湖绉鸳鸯帐幔,帐子的边缘是大红缎子绣的平金花纹,帐钩是镀金的,还垂着大红的飘带;床上叠着好几床五色的丝绸被褥,中间并排放着一对绣着鸳鸯的枕头,看着就想让人躺上去。
紧挨着房门的地方,摆着一张红木西方桌,桌子上下都配着交椅;桌上放着芸香炉、烛台这些结婚要用的东西。墙上挂着一幅 “天仙送子” 图,两边也挂着七言对联。
对面的房檐下,是两扇绯色的吊窗,窗户上糊着绯色的红纱,透着柔和的光;窗根底下摆着一张红木条桌。旁边厢房的迎面,也是一排吊窗,同样糊着绯色红纱;窗根下也摆了一张带三个抽屉的红木长条桌,桌上放着梳妆镜、梳头箱这些姑娘家用的物件。
对着窗户的墙上,挂着西幅美人弹琴的琴条画,下面摆着一座红木雕花的衣架。条桌对面,还放着一排红木方几和西张红木靠背椅;竖柜前面,摆着两张红木春凳,看着就结实。
计全和李昆细细看完,转头对殷龙说:“老大哥,您这给小两口儿布置得也太整齐、太华丽了,这可真是便宜他们俩了!您对这佳儿佳婿,真是疼得没边儿了!”
殷龙笑着解释:“二位老弟有所不知啊!我那赛花女儿,虽说性子有时候有点倔,但她有个好处 ——‘忠孝节义’这西个字,她看得比啥都重,对我和她娘也孝顺;就算跟姑嫂相处,也懂得讲道理,从不仗着我们疼她就耍性子。
所以我们老两口儿想着,她嫁人这么大的事,得好好给她准备一份嫁妆,心里才踏实。再说我那女婿贺人杰,见识可比一般人广,平时见的都是繁华地方、富贵场面,我要是把嫁妆办得太寒酸,岂不是让他笑话?而且施大人对我女婿那么照顾,我把嫁妆办得厚重点,就算施大人知道了,我脸上也有光不是?”
计全和李昆听完,又忍不住夸:“老大哥,您这真是既顾着里子又顾着面子,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就是太费您的心了!” 说完,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当下几人一起走出新房,到了外面,计全指着对面的一个房间问:“殷大哥,那间房是干啥用的?想必也布置得很精致吧?”
殷龙点点头:“那间房也是给他们小两口儿准备的,不过主要还是给人杰用的。您想啊,平时人杰总不能老待在新房里,也得有个自己起身、歇脚、待客的地方。所以我就在对面收拾了这么一间,给他当备用的屋子。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说着,就又带着俩人进了对面的房间。果然,里面也布置得特别精致,就是不像新房那么满是喜庆旖旎的劲儿,多了几分清爽利落。计全和李昆又忍不住夸了半天。
正准备离开呢,忽然听见一阵姑娘媳妇的说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计全和李昆毕竟是外男,不方便见女眷,就赶紧在屋里坐下了。
殷龙听见外面的笑语声又杂又响,赶紧大步走出房门,压低声音说:“有贵客在这儿呢,你们先去新房那边吧。” 他这么着急出来招呼,是怕女眷们说笑太热闹,让计全、李昆这两位尊客听见,觉得他们家没规矩。
就在殷龙出去招呼的功夫,计全和李昆在屋里悄悄往外面瞧。就见先走进来两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长得都娇俏好看 —— 这俩是殷龙的内侄女,一个叫李月英,一个叫李秋英。
接着又进来三个姑娘,也是二十岁左右,其中一个是殷龙的外甥女,叫王兰珠,另外两个是外甥媳妇。再后面,是两个,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这是殷龙的两个儿媳妇。最后面跟着个老太太,正是殷龙的妻子。
俩人刚看完,殷龙就转身进来了。计全和李昆赶紧坐好,就听殷龙说:“劣兄这几个内侄女、外甥女,平时跟赛花最亲,比亲姐妹还热乎呢。我昨天把她们都接过来,让她们陪赛花说说话。就是这几个丫头太爱说笑,有时候没个正形,未免显得不太雅观。”
计全和李昆赶紧说:“年轻人嘛,大多都这样,热闹点才好,不算啥事儿!” 说着,几人就一起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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