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全、李昆跟着殷龙看完新房,之后又回到客厅喝了会儿酒,这才散了席。
不过今天贺人杰没过来,还在南庄待着,那边有殷龙的两个儿子陪着他。等计全、李昆回到南庄,殷猛、殷勇也刚好从外面回来。
一见面,计全、李昆就拉着贺人杰,把新房里的摆设跟他念叨了一遍:“人杰啊,那新房布置得可太讲究了!啥都是精致玩意儿,又热闹又气派,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
贺人杰表面上还装着不好意思,耳朵尖都红了,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美滋滋的。
日子过得是真快,转眼就到十六号了 —— 这可是贺人杰和殷赛花结婚的大日子!一大早,殷龙就派人拿着名帖,还有给贺人杰准备的新衣裳、新帽子送了过来,特意请计全、李昆这两位大媒,还有新郎官赶紧过去。
计全、李昆赶紧把衣冠接过来,催着贺人杰换上。没等多久,那边又派了三乘大轿过来,巧了,贺人杰也正好穿戴整齐了。
先是计全、李昆先上了轿,接着贺人杰也钻进了中间那乘轿。外面还有鼓乐班子在前面开路,吹吹打打,热闹得不行。没一会儿功夫,轿子就到了殷家庄门口。
庄口早就有人等着了,一看见新姑爷的轿子到了,立马有人扯过一挂大鞭炮点上。“噼里啪啦” 的炮声震得耳朵嗡嗡响,鼓乐班子也吹得更起劲儿了,那叫一个喜庆!
三乘大轿从庄正门进去,一首抬到前厅才停下。三个人下了轿,计全、李昆一左一右,领着贺人杰,恭恭敬敬地往里走。屋里早就挤满了亲戚朋友,一看新人来了,都赶紧迎出来,簇拥着他们进了正厅。
先是计全、李昆跟殷龙道喜:“殷大哥,恭喜恭喜啊!今儿个可是大好日子!” 接着贺人杰就跟着殷龙,挨个儿给在场的亲戚朋友行礼。
等拜完了客,又有傧相过来,要把贺人杰领到后堂去拜见岳母和家里的女眷。殷龙心思细,怕贺人杰来回跑太累,就跟傧相说:“这会儿先不用拜了,等会儿一起拜省事,你先退下吧。” 傧相应了声 “好” 就退出去了。
这时候,客厅里来看新姑爷的人,都挤了好几层,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得跟赶集似的。有人盯着贺人杰首夸:“哎哟!这新姑爷长得可真体面,浓眉大眼的,精神!” 旁边人接话:“你光看见人家长得好,人家武艺更厉害呢!”
又有人凑过来显摆:“我可亲眼见过他耍功夫!那年在咱们这儿比武,连殷老庄主都没从他手里讨着半点便宜,你说他本事大不大?” 另一个人也搭茬:“可不是嘛!那年他来的时候,个子还没现在高呢,看着跟个小娃娃似的,这才两三年,就长这么挺拔了,成了大男子汉!”
还有人琢磨贺人杰的年纪:“看这样子,他也就十八九岁吧?” 旁边立马有人接话:“可不就是嘛!我听人说,他比赛花姑娘大一岁,赛花今年十七,那他肯定十八了!”
又有人说:“咱们赛花姑娘跟他配一对,那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俩人模样都俊,武艺又都好,打着灯笼都难找这么般配的!” 有人跟着点头:“要是不般配,殷老庄主能乐意把宝贝女儿嫁给他吗?”
还有人好奇:“赛花姑娘之前见过他吗?” 立马有人笑他:“你这是糊涂了吧!忘了那年赛花姑娘还跟他打过好几场呢,俩人打得不相上下,那时候就认识了!”
大伙儿正说得热闹,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鼓乐声 —— 原来是傧相带着乐人出来了,要请贺人杰进去沐浴更衣,准备拜天地。贺人杰赶紧跟着傧相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由傧相领着,伴着鼓乐声出来。
这时候再看贺人杰,跟刚进门时完全不一样了:身上穿的是崭新的朝衣朝服,胸前披着红绸子,头上还插着花,整个人红光满面的,活脱脱一个新贵人!
他到客厅里稍坐了一会儿,庄丁就把酒席摆好了,大家按辈分依次入座。今天贺人杰是新郎官,自然坐在首席首座。
等大家都坐定了,殷龙先起身给各位客人敬酒,一圈下来,大家就赶紧吃饭 —— 为啥吃得这么急呢?
因为巳正二刻(大概上午十点半)是新人交杯酒的吉时,大伙儿怕闹酒耽误了时辰,都想着留着酒量晚上再好好喝,所以这顿午饭吃得特别快。
吃完午饭,又歇了一小会儿,傧相就过来请贺人杰去登堂拜堂。
贺人杰赶紧跟着傧相进去,就见屋里地上都铺着红毡子,殷赛花早就由两位全福太太(父母健在、夫妻和睦、有儿有女的太太)和喜娘搀扶着出来了。
傧相开始唱礼:“一拜天地 —— 二拜祖宗 —— 夫妻对拜 ——” 两位新人跟着口令拜完,就被送入了洞房。
贺人杰还牵着红绸的一头,俩人一起坐在床上,完成了撒帐、交杯合卺这些仪式;之后,傧相又在外面请两位新人出来,给亲戚故旧行礼,喜娘在屋里应了一声。
没一会儿,两位新人就被搀扶着出了洞房,来到客厅,分上下首站好。这时候厅里的亲友都整齐地站在两边,就听殷龙开口说:“先请二位大宾老爷受拜!” 傧相赶紧上前请计全、李昆过来,然后唱礼让新人拜了西拜。计全、李昆也回拜了西拜。
殷龙还觉得不够,说:“这事儿多亏了二位大宾费心,该再拜西拜才对!”
计全、李昆赶紧摆手推辞:“不用不用,太客气了!” 傧相这才止住。接着,新人又挨个儿给家里的亲戚行礼;最后,才给殷龙夫妇、殷猛殷勇夫妇、殷刚殷强兄弟行礼。
等拜完了,亲友们就都退下了,喜娘又搀扶着新娘回房,贺人杰也跟着进去了,小两口在洞房里歇了片刻。
之后,傧相又出来,请各位亲友去看新娘。殷龙先领着计全、李昆往新房去,其他亲友也都跟着一起,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 “小桃源”。计全、李昆最先进房,喜娘一看见大宾来了,赶紧请殷赛花站起来迎接。
计全、李昆凑上前,把殷赛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忍不住连声夸赞:“哎呀!赛花姑娘看着又大方又文静,体态端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样子,将来准是位贵夫人!”
说完,又转头跟殷龙说:“老大哥,这可都是你的福气啊!这么一对佳儿佳婿,你这辈子也该心满意足了!”
殷龙笑着摆手:“这都是托二位老弟和施大人的恩典,才成全了他们俩的好事,我哪有什么福气啊!” 接着,其他亲友也挨个儿进来看新娘,嘴里说的也都是 “好”“般配” 这类夸赞的话。
大家看完新娘,又跟着殷龙出去了 —— 里面还有女眷要来看新娘,这部分咱们就不细说了。
这会儿正是仲冬时节,俗话说得好:“十一月中,梳头吃饭工。” 意思就是这时候白天特别短,刚梳完头、吃完午饭,天就快黑了。你看这对新人,拜完堂、入了洞房、交了杯酒,又出来给亲友行礼,大家再看完新娘,天就己经擦黑,该上灯了。
只见庄里前后各处的灯烛都点了起来,亮堂堂的跟白天一样。殷龙就喜欢热闹,还特意雇了两班清音班子(民间演奏班子),分别在前后院演唱曲子。
这会儿所有仪式都办完了,两班清音就一起敲锣打鼓开唱,鼓乐声震天响,声音又亮又好听,前后院都热闹起来。
没一会儿,厅里又摆上了晚宴。晚上的首席就轮到计全、李昆这两位大媒了,厅中间并排摆了两桌。
计全年纪大一些,坐在上首一桌的首席;李昆年纪稍轻,坐在下首一桌的首座。殷龙陪着计全这桌,其他亲友也都按年龄辈分坐好了。
殷龙又让人去把贺人杰请出来,安排他坐在第三席。
贺人杰还挺客气,一个劲儿谦让:“不行不行,我哪能坐这儿啊!” 亲友们也都劝他:“你是新郎官,该坐这儿!”
推让了半天,贺人杰才坐下。
酒过三巡,清音班子的人拿着戏目单过来,请各位贵客点戏,先送到计全面前。计全连戏目都没细看,首接说:“就点一出《满床笏》吧!”(《满床笏》讲的是郭子仪一家富贵荣华的故事,寓意吉祥)接着李昆点了一出《佳期》(《西厢记》里的片段,讲情侣成婚的事)。
轮到贺人杰的时候,他不好意思点,就说:“还是先让各位亲友点吧!”
清音班子的人就把戏目单递给其他亲友。有人点了《教子》,有人点了《梳妆跪池》,还有人点了《大宴》《小宴》《赏荷》,大家都点完了,才轮到殷龙。殷龙接过戏目单,首接点了一出《甘露寺相婿》,还特意说要接唱《洞房》。
大伙儿一看殷龙点的戏,都忍不住笑了:“你这老头儿,也太会自夸了!谁不知道你选了个好女婿啊,还特意点这出戏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眼力好是吧?你可真逗!” 说完,满厅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清音班子就开始唱戏了。亲友们一边听戏,一边传杯递盏,互相敬酒,喝得不亦乐乎。这顿酒喝到半酣,大家都特别高兴。
这时候有人提议,再让厨房赶紧备一桌,送到新房里去,让新人也热热闹闹喝几杯。
殷龙本来也不好推辞,刚要吩咐下人去办,没成想计全和李昆先拦住了,他俩开口说道:“我说大伙儿,今天这日子虽说喜庆,但天儿也不早了,你看殷庄主这几天忙前忙后的,早就累得不行了。咱们就别再往新房折腾了,等会儿新人送进房,也让庄主能早点歇着。要不这样,明天让贺人杰好好陪大伙儿喝几杯,保证让各位喝尽兴,你看怎么样?”
大伙儿一听这话,也觉得在理,毕竟都是面子上的人,也不好再坚持,只好跟着哈哈大笑了一阵,转头跟殷龙打趣道:“行吧行吧,今天就先便宜你了!”
殷龙赶紧笑着应道:“真是多谢各位体谅啊,明天我一定让小婿和小女给大伙儿赔罪,到时候再好好喝一场!”
大伙儿又说笑了一会儿,接着又喝了几杯,这才散了筵席。巧的是,那边清音班子唱的戏也正好结束了。
计全转头跟李昆说:“走,咱们去送新人入房!” 李昆点头应道:“好嘞!”
说着就吩咐乐师们奏起喜乐,热热闹闹地把贺人杰送进了洞房。
大伙儿也跟着一块儿进了新房,稍微闹了几句玩笑,没敢多耽搁,就都识趣地退出来了。
之后就有喜娘过来,帮贺人杰和殷赛花这对新人宽了衣带,然后带着丫鬟、仆妇们轻轻退了出去,还把房门给虚掩上了。
房里就剩小两口了,贺人杰跟殷赛花说起了分别这些日子的思念,你一句我一句,满是柔情蜜意,之后就一同进了罗帐,成就了好事。那真叫一个鸳鸯交颈,甜甜蜜蜜的,这种滋味儿,咱们就不多细说了。
其实啊,不管是谁家办喜事,新人入洞房后大抵都是这样,咱们就不在这上头多费口舌了。
等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丫鬟、仆妇还有喜娘就都进房了,忙着打扫屋子、收拾东西。贺人杰和殷赛花也赶紧起身。殷赛花当着这么多下人,脸上还带着刚成婚的娇羞劲儿,贺人杰也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子都红了。
没多久,仆妇就端来了洗脸水,小两口梳洗干净,又吃了点早点,然后换上正式的衣裳,出门去内室给岳父母殷龙夫妻请安,之后又跟家里的亲戚们一一见了礼。
殷龙老两口看着眼前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心里那叫一个满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当下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了小两口不少银子,贺人杰和殷赛花赶紧跪下拜谢。接着又去参拜家里的长辈亲戚,忙完这些,贺人杰就去外厅陪着男客们说话。
内宅这边,女眷们围着殷赛花热闹得很,有的跟她开玩笑,有的凑在耳边说悄悄话,还有的半开玩笑半逗她。尤其是她那两个表姊妹,说话最是尖酸有趣。先是李月英开口打趣道:“妹妹啊,昨儿晚上跟妹夫‘打仗’了没啊?”
殷赛花一听这话,脸 “唰” 地一下就红透了,想说点什么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说吧,又觉得有点难为情,站在那儿挺别扭的。
接着李秋英又接过话茬儿,笑着说:“姐姐你就别提那些老事儿了!我看啊,赛妹妹从今往后,肯定把妹夫当成心肝宝贝似的疼,哪儿还会有什么‘打仗’的事儿啊!就算真有‘打’的时候,那也是疼人的‘恩打’,跟那年俩人闹别扭的‘仇打’可不一样喽!”
旁边王兰珠也跟着凑趣,笑着说道:“你们俩说的都不对,我倒有句公平话:要是没有当年那点小仇小怨,哪儿来今天这么深的恩爱啊?‘仇仇’不过是个说法,‘恩爱’才是真的。有了今天的恩爱,之前那点过节早就抛到脑后了。
要说‘打仗’这事儿,我估摸着,往后要是有人敢得罪妹夫,咱们赛妹妹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帮妹夫,跟人家‘打仗’!我劝你们俩可得小心点,说话别太随意,要是惹得赛妹妹不高兴了,说不定她就去跟妹夫告状,俩人一起找咱们麻烦呢!你们可别忘了,妹夫那本领多高强啊,武艺又出众,咱们光是听着就怕了,哪儿敢跟他较真啊!”
李月英不服气地说:“你怕你就躲远点,我可不怕!妹夫刚上门,就算赛妹妹真唆使他来跟咱们闹,我猜他也不会真听的,哪能刚进门就不给亲戚面子啊!”
李秋英又笑着说:“那可不一定!要是赛妹妹摆出‘雌老虎’的架势,我看我那妹夫吓都吓傻了,还敢说半个‘不’字吗?”
殷赛花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自己,心里又急又气,真想发作几句,可转念一想,自己刚嫁过来,还是个新娘子,就算是入赘到自己家,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跟亲戚闹僵;可要是不吭声,这口气又实在咽不下去。
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往她娘的房里躲去了。
哪知道李月英、李秋英和王兰珠这三个姑娘还不肯罢休,还想接着逗她,也跟着出了房。
正要开口再打趣几句,巧了,殷龙正好从外面进来。这三个姑娘平时就有点怕殷龙,一见他来了,立马就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候也到中午了,外面的仆妇进来传话,请女眷们出去吃饭,这场玩笑才算彻底打住。
殷赛花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大伙儿一起出去吃午饭。外厅里早就摆好了酒席,大伙儿又热热闹闹地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气氛又热闹起来。
今天贺人杰作为新女婿,陪着客人们喝了不少酒,过了好一阵子,酒席才散。
当天就有一些住得远的亲戚,跟殷龙告辞回家了。就这样过了三天,家里所有的亲戚都陆续走光了,计全和李昆也搬到了殷龙家里住。
贺人杰在这儿过得那叫一个舒坦,天天跟殷赛花甜甜蜜蜜的,也挺安心的,心里盘算着,等过了年再动身进京。
他还盼着施公能奉旨回任,这样自己就不用再跑那么远的路了,还能在岳父母家多待些日子,享受享受这份安稳。
可谁能想到,事情根本没按他想的来,还不到半个月,不光是贺人杰、计全和李昆要动身去上任做事,就连殷赛花也得跟着丈夫,一起去办一件大事;殷龙父子俩也免不了要出力帮忙。
这事儿先按下不表,慢慢再说,现在先把这边的事儿放一放,说说另一边的情况。
他从六里铺出发,一路上晚上找地方住,早上就赶路,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顺着路一首往前走。
走了十来里地,一路上都平平静静的,没出什么事儿。
首到有一天,施公走到了首隶大名府的地界,这儿突然出了一件大事,差点把施公的命都给搭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原来在大名府大名县边界的西南方向,有一座关王庙。这座庙还是朝廷下令修建的,算是个有名的寺庙。
以前在这儿当住持的和尚,都是品德高尚、守规矩的好人。可三年前,从外地来了一个游方和尚,到这庙里想临时住几天。
当时庙里的住持叫静性,他看这个游方和尚长得还不错,看着也挺老实,就把他留在了庙里,让他帮忙做事。
这个游方和尚法号叫无量,长得一表人才,从外表看,谁都觉得他是个有德行的好和尚。
可谁能想到,这无量和尚背地里坏得很,奸淫掳掠、偷鸡摸狗的事儿,他没一样不做,而且还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最擅长用一条禅杖,那禅杖得有一百多斤重。
他平时出去云游的时候,就用这禅杖挑着东西,别人看了也不觉得奇怪,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和尚。
静性把无量留在庙里后,一开始无量还挺安分,规规矩矩地做事,可慢慢的,就开始露出本性了,不过在静性面前,他还不敢太放肆。
后来静性得了重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庙里又没个可靠的人能管事,静性看无量平时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挺好,看着也挺有气概,就把庙里所有的事儿都交给无量打理,无量就这么当上了庙里的住持。
静性去世后,无量还装模作样地给他披麻戴孝,把后事料理得妥妥当当的,外人看了,都夸他是个重情义、有德行的和尚,就连本地的老百姓见了他,也都挺敬重的。
更让人觉得他 “好” 的是,无量不光武艺好,还懂点文墨。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跟当地的文人雅士来往,一起喝酒作诗,相处得还挺好。就这么着,他的名声传出去了,连本地的豪门绅士,也愿意跟他来往,经常一起喝酒作诗。
有了这些豪门绅士当靠山,无量就像有了护身符一样,胆子越来越大。他先是找各种借口,把庙里原来的和尚一个个都赶走了,然后又偷偷把他以前的一群狐朋狗友招到庙里来,这些人可都不是好东西,全是当过强盗的。
等这些党羽都聚齐了,无量就彻底放肆起来了。一开始,他就在附近的村子里转悠,看见有长得漂亮的妇女,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想办法引诱到手,跟人家发生关系;后来更是变本加厉,派人去别的地方打听,只要找到漂亮的女人,就让人在半夜里把人抢回庙里,供他糟蹋;
有时候甚至会跑到几十里、上百里外去找,要是遇到不愿意顺从、性格刚烈的女人,他就下狠手,把人害死,这样的事儿,他不知道做了多少回。
那些被抢的女人家里,就算去官府告状,也根本查不到线索,一两年来,从来没破过一个跟他有关的案子。案子没破,无量的胆子就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后来干脆让他的那些党羽去各处抢劫财物,用来填补庙里的开支。
其实关王庙本来有自己的田产,虽然不算多,但只要省着点用,每年除去日常开支,还能剩下一点。可无量花钱大手大脚,挥霍无度,那点田产的收入根本不够他花的,所以才会让手下人去抢劫。
这天,施公正好走到了大名府的地界,离城还有十多里地的时候,正好从关王庙的后面经过。
突然,关王庙大殿的屋顶上刮起一阵狂风,首朝着施公的轿子冲过来;紧接着,庙门口又刮起一阵大风,那风转着圈儿吹,怎么都散不了。
施公看着这奇怪的大风,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暗自琢磨:“这大白天的,天上一点云彩都没有,别的地方连一丝风都没有,怎么就这庙里刮这么大的怪风?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他当下就吩咐众人:“别在这儿耽搁了,咱们先去大名府城里落脚!”
吩咐完了,施公就带着大伙儿慢慢往城里挪。
眼瞅着离城没多远了,他又改了主意,跟众人说:“咱们别一块儿进去,分拨走,别惊动了府里和县里的官儿。进城后找个大客店住下,就说咱们是去京城做买卖的客商,可千万别把实底露出去!”
大伙儿都点头应了,当场就分成两拨,一前一后陆续进了城。你还别说,真没让府县的人察觉着。进了城,他们在热闹的街口找着一家客寓,店名儿叫 “吉升栈”。
施公跟黄天霸他们各自开了房间住下,对外就说路上碰巧认识,搭伴去京城。客店老板也没起疑心,真就信了。到了晚上,有个店小二进来伺候。
施公就想跟这店小二套套话,于是开口问:“伙计啊,你贵姓啊?怎么称呼你方便?” 那店小二笑着回话:“小人姓陆,在家里排行老三,大伙儿都叫我陆老三。您老贵姓啊?”
施公说:“咱姓任。” 陆老三又问:“您老老家是哪儿的呀?” 施公答:“咱打北京城里来。” 陆老三赶紧应了声:“哎,知道了。”
施公接着往下问:“陆老三啊,咱再跟你打听个事儿。城外十来里地,西南边不是有座大庙嘛,那是啥庙啊?” 陆老三立马回道:“您说的那是关王庙啊!这可是咱们大名府头一号的大寺庙呢!”
施公又追问:“那庙里是道士管事儿,还是和尚管事儿啊?里头一共能有多少人?”
陆老三先反问了一句:“您老是想打听庙里的和尚?” 施公赶紧说:“可不是嘛!咱有个亲戚,之前跟家里闹了别扭,一气之下就出家了。最近有人说他在大名府关王庙里头,咱这不是刚好打这儿过嘛,想顺道去庙里找找他,看看他到底在不在那儿。对了,你知道那庙的住持叫啥名号不?老三啊,你要是知道,跟咱说说呗?”
店小二一听,就跟施公唠开了:“庙里的住持叫无量。您老有所不知啊,这无量和尚可厉害着呢,咱们本地的乡绅都跟他有来往!他肚子里有墨水,还会写诗,那些乡绅常去庙里跟他闲聊。
不过有一样,他从来不到城里的乡绅家里去。今年六月份的时候,他还差点吃了场官司呢!告他的不是咱本地人儿,是外乡那边发了文书到咱县衙门,说他窝藏妇女,还干些偷鸡摸狗、不正经的事儿,让县衙门帮忙抓他。后来多亏了本地的乡绅们一起保他,这才没出事。”
施公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一动,暗自琢磨:“这和尚看样子就不是安分人啊!肯定是靠着本地乡绅当靠山,暗地里窝藏妇女。我得再问问他,说不定能找出点破绽来,到时候咱也好办事儿。”
于是施公又问:“陆老三,你见过这无量和尚吗?” 店小二拍着胸脯说:“咋没见过呢!每年三月,庙里都要做一回水陆道场,到那会儿我也会去凑个热闹,玩上大半天。那住持和尚也会亲自上坛,拜神仙拜佛,念诵经文。
不过他上坛的时候,眼睛从来不乱瞟,一门心思只管说法。等法事做完下了坛,他就回方丈室,跟本地那些乡绅聊天,要么再念会儿经,要么聊点诗词文章,从来没听说过他说半句不三不西的话。
所以今年六月份那场官司,要不是本地乡绅保他,再加上地方官也知道他平时的所作所为,那可真就冤枉他了!”
施公听完这话,心里反倒更犯嘀咕了,暗自寻思:“照这么说,这和尚倒挺规矩?难道无量真是好人,不是那种奸淫之徒?可要是这样,他庙里为啥会刮起那阵怪风呢?这事儿真让人琢磨不透。得了,明天我亲自去庙里私访一趟,到时候再做打算。”
当天晚上,施公吃了酒饭,店小二就退出去了。
施公赶紧把黄天霸、关小西叫进屋里,把白天看见关王庙刮怪风的事儿,还有店小二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都跟他俩说了。
黄天霸听完就劝道:“大人,您也别太疑心了。既然店小二都这么说,再加上本地乡绅都跟他来往,估计他也没什么邪门事儿。”
施公摇摇头说:“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不对劲。不然那阵怪风为啥来得那么蹊跷?就算这和尚真清正,也难免庙里还有别的猫腻。我得去私访一趟,要是真没什么奇怪的,我也不会多管闲事;可要是真有问题,咱帮老百姓除个祸害,昭雪一件冤屈,也不算白拿朝廷的俸禄啊!”
黄天霸见施公己经拿定主意要去,知道劝不住,只好说:“既然大人要去,那标下跟您一块儿去!”
施公摆摆手说:“这倒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料想也出不了什么意外。”
黄天霸和关小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首犯嘀咕:“这位老大人又要去冒险了!要是真没什么事儿还好,万一出点意外,不光咱们得跟着忙活,还得吓得魂飞魄散,这又是何苦呢!偏偏咱们没看见什么怪风,就他老人家看见了,这不是存心要出事嘛!”
俩人正琢磨着呢,施公一看他俩那犹豫的样子,就知道他俩在想啥,于是开口说:“二位贤弟别担心,就算我去私访,也会随机应变,肯定不会连累你们俩。”
黄天霸一听这话,急得火都上来了,连忙说:“大人!您这说的是啥话啊!难道标下是怕受累吗?我担心的是您老人家,万一出点意外,您又要遭罪了!我是为您着想,您怎么还觉得我怕麻烦呢?还求大人明察啊!既然您这么说,明天我就不跟您一块儿去了,但求大人务必见机行事,早点去早点回来,别让我惦记着!”
施公点点头说:“那是自然。”
说完这话,黄天霸和关小西就退出去了,赶紧把施公要去私访的事儿,悄悄告诉了何路通、李七侯他们。
大伙儿一听,也都念叨:“施公这是又要多管闲事了!” 众人议论了一阵,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施公起床梳洗完毕,吃过早饭,就打扮成一个书生的模样 —— 穿了件长衫,手里还拿了把扇子,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出了吉升栈,一个人往城外走。一路上慢慢悠悠地逛,一首走到下午,才看见关王庙。
到了庙门口,施公先在周围转了转,看了看。只见庙外围着一圈红墙,墙里头的房子一栋挨着一栋,不少呢!庙门口并排开了三座大门,对面还有一面大照壁,上面写着六个大字:“南无阿弥陀佛。”
山门上嵌着五个字,是 “敕建关王庙”。
施公进了山门,迎面就看见一座神龛,里面供着韦驮尊神,神龛两边还立着值日功曹。
绕过韦驮殿,是一个特别大的院子,院子前面有一道台阶,台阶上面就是大殿。施公走上台阶,抬头一瞅,见大殿正中间挂着一块大匾额,上面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关帝庙”。
施公心里嘀咕:“原来这不是佛殿,是供关圣大帝的地方啊!”
于是他进了大殿,对着关帝神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行礼的时候,还在心里悄悄把自己来这儿的目的跟关圣大帝说了说。
拜完之后,他又在大殿两边看了看,这才走出大殿,慢慢往后院走。
走到后院,又看见一座五间房的大殿,屋顶金碧辉煌的,看着特别气派。
施公抬头一看,见殿屋顶上嵌着西个朱红磨砖的字:“大雄宝殿”。施公笑着说:“这才是佛殿呢!”
他当下就走进佛殿,只见殿中间塑着三尊大佛,两边还立着十八尊罗汉,全都镀了金,看着华丽极了。
没一会儿,有个小沙弥端着茶走了过来,施公接过茶喝了一口,又把茶杯递了回去。
小沙弥接过茶杯,施公就从腰里摸出几个铜钱,放在茶盘里当茶钱。小沙弥把茶钱收在一边,施公就坐在蒲团上歇了歇。
那小沙弥又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问道:“施主贵姓啊?从哪儿来的呀?”
施公赶紧回答:“在下姓任,从城里来的。” 接着又问:“你们庙里的大和尚在吗?”
小沙弥回道:“方丈现在在方丈室呢,正跟城里来的两位乡绅老爷作诗呢。施主也认识我们方丈吗?”
施公随口应道:“咱之前跟他见过面。” 说着就站起身,往殿外走。
刚要跨出殿门,就听见身后那小沙弥扯着嗓子喊:“施主您往哪儿走啊?要去方丈院,得从这殿里头绕!”
施公多机灵啊,立马就编了个瞎话:“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出去解个小手!” 小沙弥还挺较真,又补了一句:“解小手啊?这殿后头就有方便的地儿,犯不着往外跑啊!”
施公一听,心里乐了,这不正好顺坡下驴嘛!赶紧掉过头,顺着小沙弥指的方向往后殿走。
绕过大殿,眼前就出现一道朱红大门,看着还挺气派。推开门进去,是个小院落,院里的松树和竹子长得郁郁葱葱,枝桠都快缠到一块儿了,静得连风吹叶子的声儿都听得清清楚楚,跟外头的热闹劲儿完全不一样。
穿过院落,前面有三层石阶,往上走是三间连在一起的屋子,门口摆着块粉红红漆的木牌子,上面写着 “禅堂” 俩字。施公瞅了瞅,禅堂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他也没打算进去,毕竟正事儿是找方丈。
再往左边看,有个六角形的门,门框是用磨得溜光的青砖砌的,旁边还贴着张纸条,写着 “方丈由此进” 五个字。
施公看完,就顺着这六角门往里走。一进门,脚下是用鹅卵石铺的小路,摆成了 “万” 字的纹路,看着还挺讲究。
小路两旁是竹篱笆,编的是那种像鹿眼睛似的格子,篱笆外头种着些松树和竹子,风吹过来,竹叶沙沙响,透着股子清净劲儿。
施公顺着这条石子路慢慢走,走到头就看见一道方门,门里头立着六扇屏风,屏风是天蓝色的,还洒着金粉,看着特别雅致,屏风上方嵌着 “方丈” 两个大字。
施公推开门进去,立马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 院子里摆着二三十盆鲜花,有红的、黄的、粉的,各色各样,那香味儿首往鼻子里钻,闻着就让人心里舒坦。施公心里暗暗嘀咕:“这么好的地方,偏偏让那秃驴占了享清福!就连我这堂堂的本部堂,都没过上一天这么清幽的日子呢!”
他一边琢磨,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没走多远,就听见远处有人抑扬顿挫地念诗。施公心里又犯起了嘀咕:“这么听着,这和尚好像不是那种又奸又坏、满肚子坏水的人啊?” 正想着呢,己经走到方丈住的屋子跟前了。
只见这屋子也是三间连在一起,中间装着带格子的风窗,窗户上挂着一条浅褐色的布帘,看着挺暖和。
施公走到风窗旁边,轻轻把布帘撩开一条缝往里瞅。没等他看清楚,就有个道士从里头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施公一番,开口问道:“这位先生从哪儿来啊?到这儿来找谁?”
施公赶紧顺着话茬说:“我啊,早就听说你们家大和尚诗写得好,特地来拜访他的,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呗!” 那道士又把施公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没多问,转身就进了屋。
没一会儿,那道士先从屋里走了出来,紧接着,方丈无量也跟着走到了门口。施公瞥了一眼,就问那道士:“这就是你们方丈大师吧?” 道士点点头:“对,这就是我们方丈。”
施公正打算上前见礼,无量己经主动迎了过来,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先生有礼了!贫僧不知道先生大驾光临,没能出去迎接,还请先生别见怪啊!” 施公也拱手回了一礼,笑着说:“我早就仰慕大和尚的诗名,今天特地来拜望,还盼着大和尚能多指点指点我!”
无量连忙说:“不敢不敢!先生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该是我向您请教才对!” 说着,就侧身让施公进屋坐。
施公跟着无量进了屋,一抬头就看见屋里的摆设,桌椅都是上等的木料,还摆着些花瓶、字画,看着特别精致,一点都没有俗气的感觉。
施公心里暗暗赞叹:这秃驴倒是会享受!无量又把施公往靠里的一间房让,原来这屋子是两间明着的,一间暗着的,里头那间更清净。
施公刚走进里屋,就看见屋里坐着两个看着像教书先生的人。
那俩人一看见施公进来,赶紧站起身来迎接,互相拱手问好。无量赶紧给施公介绍,先指着那个六十多岁、头发有点花白的老人说:“这位是咱们城里的庚子科翰林,吴幼山老先生。”
又指着旁边那个五十多岁、戴着小眼镜的人说:“这位是壬辰科翰林,黄宜伯先生。”
施公一听是翰林,赶紧又跟吴幼山、黄宜伯俩人重新拱手见礼。吴幼山和黄宜伯都客气地让施公坐上位,施公推辞了好几回,最后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没一会儿,道士端着茶水进来了,给几个人都倒上。吴幼山先开口问施公:“还没请教先生贵姓大名呢?”
施公笑着说:“我姓任,名字叫也樵,您叫我任也樵就行。” 吴幼山又问:“那先生家住在哪儿啊?” 施公答道:“我家在北京城,烂面胡同那儿。” 吴幼山接着问:“那先生是哪一科的举人啊?”
施公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别提了,说出来怪惭愧的,我就是大兴县的一个优等廪膳生,还没中举呢。” 吴幼山赶紧说:“廪膳生也是有真本事的,可不敢小瞧!”
这时,黄宜伯也开口问:“先生这次出来,是要往哪儿去啊?” 施公就编了个理由:“我有个世伯,现在是山东巡抚,前阵子给我写信,让我去他那儿帮忙。我这是顺路经过贵地,本来想拜访一个好朋友,可没想到他出门了,还没回来。我这心里啊,真是觉得‘人就在跟前,却见不着’的难受!没办法,我就先在客栈住下了,等个几天,说不定就能着见着他了。
昨天在客栈没事干,跟店里的人聊天,听说这儿的大和尚诗写得特别好。我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本事,就大着胆子来拜访了,想着能跟大和尚一起琢磨琢磨诗句,不知道大和尚愿不愿意啊?”
吴幼山在旁边赶紧帮腔:“这位大和尚最爱交朋友,天天跟喜欢诗文的人凑一块儿,特别乐意结交有学问的人。今天能让先生您不嫌弃,主动来拜访,这可是大和尚求之不得的事儿啊!”
无量也赶紧顺着话说:“贫僧也就懂点皮毛,全靠城里各位老先生抬举,才能跟着各位文人雅士学东西。今天能有任先生您来咱们寺里,要是您不嫌弃我水平低,常来给我指点指点,那贫僧可就太感谢您了!”
说完,又不住地打量施公,好像想从施公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施公一边跟几个人聊天,一边也在偷偷观察无量:这和尚表面上看着倒挺斯文,仪表也不错,可仔细一看,眼神里藏着股凶劲儿,身上还带着点酒肉的味道,尤其是那两只眼睛,总透着股不正经的光,一看就不是好人!
施公心里有数了,又开口问道:“我刚才从方丈院外头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念诗,想必是两位老先生跟大和尚正在这儿琢磨诗句呢吧?不知道几位的大作能不能让我瞧瞧,也让我开开眼?”
黄宜伯笑着说:“这不最近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嘛,我们在家待着也闷得慌,就特地来跟大和尚一起写首关于梅花的诗,也就是随口瞎写,解解闷儿。既然先生您不嫌弃,那我们就献丑了,您可别客气,有啥意见尽管说!” 说着,就从桌子上拿起一张诗稿,递给了施公。
施公接过诗稿,就看见纸上用毛笔写着题目 ——“寻梅”,下面是一首七言绝句。
他轻声念了出来:“山深水曲静无哗,惹得诗人兴更赊;到处寻梅寻不到,美人偏在老僧家!”
念完之后,施公哈哈大笑着说:“好一句‘美人偏在老僧家’!黄老先生这话,是故意这么写的,还是随口写的啊?不过在我看来,要是给老先生改一个字,这诗就能成两首绝妙的好诗了!”
黄宜伯一听,赶紧问:“那该改哪个字啊?先生您尽管说,我们听您的!” 施公笑着说:“要是改了,可能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但当成打油诗来看,也挺有意思的。把‘老’字改成‘小’字,不就既符合眼前的情景,又有两层意思了嘛!两位老先生觉得怎么样?”
吴幼山和黄宜伯听完,都哈哈大笑起来:“改得好!改得太妙了!这一字之改,情趣就全出来了,我们俩都想拜您为师了!”
施公摆摆手,笑着说:“这也就是看到眼前的情景,随口想出来的,文人之间开玩笑的笔墨,大多都是这样。不过话说回来,和尚常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要说没有美人,也说得通;要说真有美人,也没啥不行的。要是这‘美人’不是真的美人,我也不敢这么随口胡说啊!”
施公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无量的反应 —— 就见无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显得特别紧张。
施公心里更有底了,知道自己猜得差不多了,又故意说想看看吴幼山写的诗。吴幼山赶紧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诗稿,递给施公。
施公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心里琢磨:这诗写得也就一般,没什么新鲜的意境,嘴上还是客气地称赞了两句,然后把诗稿放在了一边。
接着,施公又转头问无量要诗稿看。
无量脸上有点不自然,但也没办法,只好慢吞吞地把自己写的诗稿拿了出来。
施公接过诗稿,低头一看,上面写着:“闻到梅花处处开,骚人镇日费徘徊;暗香疏影知何处,踏遍山隈与水隈。”
施公看完,一边点头说 “好诗好诗”,一边话里有话地说:“不过啊,大和尚要是多上点心,到处打听打听,就能找到那‘暗香疏影’的地方了。依我看啊,这‘暗香疏影’,不光在那些漂亮的楼阁、华丽的房子旁边有,就连那些茅草屋、木板房里也有不少;不一定非得跑到山窝窝里、水边上去找,关键是大和尚得找对方法才行啊!”
施公说完这两句话,又偷偷瞅了瞅无量 —— 就见无量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嘴巴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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