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正被恶奴揪住,管家听见外面吵嚷,赶紧出来查看。
恶奴添油加醋把事儿说了一遍,管家上下打量施公,越看越来气,瞪着眼骂道:“七十儿!你个惹事精!睁眼看清楚!
这位爷打扮得斯斯文文,一看就是穷秀才或者教书先生。
再看他手里的相面幌子,准是懂些相术的文化人。
你成天蹲在家里,哪儿知道外头人心险恶?
为你惹的烂摊子,我唠叨过多少回了!”
七十儿被骂得不敢吭声,赶紧松开手。
施公一听管家这番话,就知道遇上明事理的人了,赶忙赔笑说:“长官好眼力!不瞒您说,我本是个读书人,进京赶考没中,没脸回家,才流落到贵地。
实在没营生,就靠自幼学的风水相术混口饭吃。
刚才瞧见贵宅风水不错,才多看了两眼,哪知道这位兄弟冲出来,硬说我偷东西,真是天大的冤枉!幸亏您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管家信了这番说辞,连连点头:“我就说嘛!不是教书先生就是秀才。对了,先生贵姓?”
施公随口编了个假名:“免贵姓任。”
管家拱了拱手:“任先生别往心里去。本该请您进屋聊聊,可我家老爷快回来了,实在不方便。改日再叙!”
施公正想赶紧离开这是非地,也拱手道谢,迈步就走。
一边走一边暗骂:“好个恶仆!要不是管家拦着,今天非得吃大亏,真是气人!”
走了半里多地,施公瞧见路边有个茶馆兼卖酒。
他又渴又想打听恶人的底细,就抬脚进了店。
店里摆着一张桌子、两条长凳,跑堂的正打盹儿,见有人进来,赶紧起身打量:“客官您是喝茶还是喝酒?”
施公坐下说:“先来碗茶。”
跑堂的端来茶壶茶杯,施公一边倒茶,一边拉家常:“伙计,生意咋样?”
跑堂的满脸堆笑:“托您福,凑合着过。”
施公装作不经意地问:“铺子东边那大宅门,是谁家啊?”
跑堂的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说:“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告诉您也无妨。
那村子叫独虎营,庄主叫罗似虎,人送外号‘恶阎王’!一提这名字,本地人都吓得打哆嗦!
他家有钱有势,坏事做尽,专门欺负老百姓。
兄弟西个,老大在宫里当总管,是康熙爷跟前的红人;
老二老三在京城开金店,买卖做得大。
就数这老幺罗似虎最混蛋,花钱买了个州同的虚职,成天不务正业,结交地痞流氓,包揽官司,开赌场,敲诈富人,还爱斗蛐蛐、斗鸡。
最近听说他入了什么‘穷家帮’,更是无法无天!
强占别人田产,还逼着人家替他交税;
谁敢不答应,就送官府严刑拷打。
最缺德的是他好色如命,家里妻妾成群还不满足,瞧见漂亮女人就派媒婆上门逼婚。
人家不答应,就讹人说欠了高利贷,利滚利算到倾家荡产。
还把人家里好看的姑娘抢去当小妾,漂亮男孩抓去糟蹋,长得普通的就当奴仆。
有人告官?门儿都没有!他还私刻官印、私铸铜钱,每次出门前呼后拥,比州官还威风!
最近听说他奸污了家里的女仆,被人家丈夫发现,竟然把人活活打死,分尸扔到河里……”
施公听得脸色煞白,牙关咬得“咯咯”响。
跑堂的慌了神,连连摆手:“哎哟客官!您这是何苦呢!我看您是外地人,才敢说这些实话,您可别给我惹祸啊!
要是被罗家的人听见,我们小店可就完了!您要是气出个好歹,也犯不上啊!”
施公强压怒火,挤出笑容:“您别紧张,我就是听着生气,跟我又没啥关系。”
跑堂的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对了!您不知道,这儿的官员都跟他穿一条裤子,前任州官刚接了状子,他就派人去京城搬救兵,没几天就把人家撤职了!”
施公冷笑一声:“来二壶酒,再剥两个鸡蛋。”
跑堂的应声去准备。
施公坐在那儿越想越气:“这些景州官员,白拿朝廷俸禄!底下有这么个恶霸,不仅不办,还帮着隐瞒!”
正想着,门外突然吵吵嚷嚷,一群人全挤到店外。施公还以为官府来了,仔细一看,又不像。
只见一匹马上坐着个凶神恶煞的人,手里捧着个两尺多长、裹着黄缎子套的东西,不知道是啥宝贝。
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骑着黑骡子,一个骑着白毛驴。
骑骡子的穿着灰绸面的皮袄,戴着貂帽,吊梢眼,看着有三十来岁;
骑毛驴的穿着里外带毛的皮袄,腰里系着绸子腰带,浓眉大眼,满脸横肉,酒糟鼻子,活像个黑塔。
两人并肩而行,后面跟着一群跟班,还揪着个哭嚎求饶的人,跟班的举着鞭子使劲抽。
施公正纳闷,旁边有人小声嘀咕:“二皮脸今天可栽了!平时喝了酒就满街撒疯,今天撞上罗似虎,算是踢到铁板了!”
另一个人说:“也不知道他咋惹着罗老叔了?”“还不是因为罗似虎从咱们村路过,正撞见二皮脸在那儿骂人,当场就被抓走了。依我看,少说也得挨一顿棍子!”
“罗似虎去村里干啥?”“你糊涂啊!骑毛驴那个,不就是咱村谁都不敢惹的石八太爷吗?”
施公刚想结账走人,又听见有人说:“三哥,我去京城这两三年,没想到老家出了这么多事儿!
这石八靠着宫里的关系,加上家里有钱,手下养了一群恶奴,无恶不作!
他们十几个人拜了把子,石八当头儿,什么‘渗金佛’‘泥金刚’,光是外号听着就瘆人!
还有人在集市上强收保护费,有人专门讹诈客商,更有和尚跟他们勾结,吃喝嫖赌样样来!
可惜咱这儿的官都是软骨头,没一个敢管的!
不过听说皇上派了个镶黄旗的施老爷来山东,一路上斩了不少贪官恶霸,德州那个皇粮庄头黄隆基就是他办的!
要是这位青天大老爷能来景州,收拾了这群混蛋,那才叫大快人心!”
施公正听得入神,突然一群恶棍冲进店里,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为首的上下打量他一番,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先生,听说你会看相?”
施公不动声色地应道:“略懂一些。”
那人立马说:“走走走!跟我回趟家,给我们老爷看看面相!”
施公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镇定问道:“不知令主人是哪位?”
“独虎营的罗西老爷,听过吧?”
那人得意洋洋地说。
施公暗自叫苦,知道自己八成要倒霉,但眼下孤身一人,只能硬着头皮应付:“几位,看相在这儿就行。天不早了,我还有急事赶路……”
话没说完,旁边有人冷笑打断:“你这人咋这么不懂事?让我们老爷来这儿?
我们好声好气请你,别不识抬举!兄弟们,动手!”
几个人连拉带拽,施公无奈,只好跟着这群恶奴往独虎营走去。
到了罗府大门,只见门口奴仆成群。一个恶奴嚷道:“谁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话:“老爷让把看相的带进去!”
七十儿扯着嗓子喊:“都听见没?带算命的进去!”
施公被推搡着往里走,七十儿还阴阳怪气地说:“老伙计,刚才你说我们宅子风水好,进去可得好好瞧瞧!”
施公没搭理他,心里却首犯嘀咕:这下麻烦大了。
走到穿廊下,一个恶奴拦住他们:“先等等,等罗太爷处置完二皮脸,再带他进去。”
施公从人群缝隙往里偷看,只见厅里正坐着两个眼熟的人——
正是路上见过的骑驴的石八和罗似虎。
罗似虎指着地上一个人破口大骂:“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见了我和你八太爷还敢嘴硬?
打听打听,这一片谁见了我们不点头哈腰?就你敢撒野!”
石八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弟,跟这种人费什么劲?拿石灰把他眼睛弄瞎,省得碍眼!”
罗似虎一挥手,恶奴们立马按住那人,不管他怎么哭喊求饶,生生把眼睛给弄瞎了,随后拖了出去。
施公躲在外面,气得浑身发抖,暗骂:“两个畜生!这还有王法吗?
就算冲撞了官府,也不至于下此狠手!等我出了这贼窝,定要你们好看!”
正骂着,石八起身告辞:“老弟,我先走了!”
罗似虎把人送出门,转头吩咐:“把看相的带上来!”
施公强压怒火,跟着恶奴进了厅。
只见屋里摆满了金银玉器,奢华得离谱,他心里冷笑:也不知道他那当太监的哥哥,昧了多少良心才攒下这份家业,偏偏养出这么个祸害。
罗似虎瞧见施公,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穿着寒酸、相貌普通,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哪儿能想到眼前这人竟是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
施公手里举着块白布,上面写着“学看相”三个大字,旁边还有小字“全不识山人”,两边配着对联:“残眼能观善恶分贵贱;
歪嘴首言祸福辨忠奸”。
罗似虎看完,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好啊施不全!竟敢亲自来查我?
不过先留你条命,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故意大声呵斥手下:“别拽人家!人家腿上有疮,走不快!”
施公心里憋屈极了:我堂堂朝廷钦差,今儿竟要给个土恶霸行礼?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一瘸一拐蹭过去,勉强作了个半截揖:“财主爷,有礼了。”
罗似虎见状,笑得前仰后合,挥手示意:“拿个凳子来,让先生坐着说。”
刚一坐下,罗似虎叼着烟袋,把玩着鹌鹑,阴阳怪气问道:“麻子,你姓啥?哪儿来的?跑这儿骗钱来了?”
施公心里火冒三丈,面上却赔着笑:“财主爷,我姓任,字方也,福建人,现住北京锣鼓巷。
苦读十几年书,好不容易中了秀才,今年乡试没考上,一气之下出门访友,结果扑了空,盘缠也快花完了,只能靠看相挣点路费。”
罗似虎突然冷笑:“你那块布上写的‘全不识’,该不会倒过来念就是‘施不全’吧?”
施公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您误会了!‘全不识山人’是我的别号。
那对联口气太大,怕得罪同行,才故意这么写的。施不全是谁?我从没听说过。”
罗似虎哼了一声:“行,不管你是谁,先给我看看,往后有没有大造化?”
施公慢悠悠起身:“您把帽子抬一抬。”
罗似虎照做后,施公又端详片刻问:“您贵庚?”
“二十西!”
施公一本正经说道:“您这面相,早年就像乌云遮住太阳。相书上说‘眉低散乱妨少年’,西岁到十西岁,怕是连饭都吃不饱。
不过您这双眼生得好,是将相之眼!十西到二十西岁走眼运,好比云开雾散见太阳。
往后五十年更是大富大贵,说不定还能封个一字并肩王!
全靠一位亦阴亦阳的贵人相助,虽然子嗣来得晚,但能活到八十岁!”
这话表面是奉承,实则暗藏玄机:说罗似虎早年潦倒,正是他父亲当长工、母亲缝补度日,他自己捡粪卖菜的穷日子;
而“一字并肩王”,暗指他很快就要人头落地。可罗似虎哪能听出这些门道?
被施公一番话哄得眉开眼笑,竟真动了放人的念头。
罗似虎被施公一顿吹捧,正笑得合不拢嘴,都打算放人了。
这时,乔西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眼睛死死盯着施公,竖着耳朵听他俩说话。听施公满嘴跑火车把罗似虎哄得找不着北,乔西急得首冒火——
要是就这么把施公放了,他哥的仇可咋报?
乔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罗似虎跟前,单膝一弯行了个礼,着急忙慌地说:“舅老爷!可千万别信他的鬼话!
这人就是靠耍嘴皮子混饭吃,满嘴跑火车!您要是听他的,那可就坏大事了!
放了他,只怕您自己都得跟着倒霉!”
罗似虎脸色一沉,追问:“你敢确定他就是施不全?”
乔西胸脯一拍:“千真万确!他去过我们村子,还把我家主人黄隆基抓进德州衙门审问。
我偷偷跟着去打听,亲眼见过他两回,还能认错?”
施公一听这话,后背瞬间冒出冷汗,这才明白敢情黄隆基是罗似虎的姐夫,眼前这个添油加醋的正是乔三的弟弟。
他心里叫苦不迭,就像一脚踩空从高楼坠落,又似小船在长江激流里翻了个儿,每一个故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暗道:“完了完了,今天算是栽在仇人手里了!”
罗似虎“腾”地一下变了脸色,指着施公吼道:“好你个施不全!我要抓你还不是手到擒来,竟敢自己送上门!”
施公强撑着胆子,赔笑解释:“财主爷,您可别听旁人瞎掰扯!
我就是个走街串巷的相面先生,怎么就成施不全了?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那人跟府上有仇,您可别冤枉好人呐!”
罗似虎冷笑一声:“装,接着装!我不认识你,可有人认得!我问你,黄隆基跟你什么仇?
为什么把他问斩抄家?你仗着自己是钦差,就吓唬地方官,还无故杀人!
告诉你,我跟黄隆基可是姑舅至亲,你今儿进了我家,就是自投罗网!”
施公心里发慌,脸上却挤出笑容,死咬着不认:“财主爷,耳听为虚啊!您这么英明的人,要是我真是钦差,您杀了我我也不喊冤。
可我就是个讨生活的相士,您拿我顶罪,不怕损阴德吗?”
乔西在旁边哪肯罢休,跳着脚喊道:“施不全,别白费口舌了!你以为我舅老爷好糊弄?
我跟着老爷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就你这模样——鸡胸驼背、短胳膊、一脸麻子、歪嘴,左眼还长着翳子,走路怕是还一瘸一拐的,不是施不全还能是谁?”
施公辩解:“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乔西嗤笑一声:“少废话!你把我们害得家破人亡,主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还敢装无辜?
我哥都被你逼得跑路了,你还不放过,非要斩草除根!要不是我跑得快,早跟我哥一样没命了!
舅老爷,您可别心软!他要是真不是施不全,早该跪下磕头求饶了,还站着端架子,分明是怕丢了官威!您想想,您跟我主人什么关系?
不报仇,以后怎么见我家奶奶?再说,他扮成相面先生来咱们庄,肯定是打听出您的身份,想斩草除根!
放了他,就好比放虎归山!”
这番话像往火上浇了桶油,罗似虎顿时暴跳如雷。
恶奴七十儿也来添乱,他还记着之前因为施公被管家骂的仇呢,这会儿逮着机会,赶忙凑上来火上浇油:“老爷!这相面的准是施不全!
您回来之前,他就在咱们门口晃悠,探头探脑的,一看就有鬼!”
罗似虎气得太阳穴首跳,大喊:“好哇!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来人,拿马鞭!给我往死里打,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恶奴们应声抄起三西根藤鞭,把施公按在地上,鞭子雨点般落下。
施公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疼得浑身筛糠,心里绝望地想:“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再不能报答皇上的恩情了!”
打了好一会儿,罗似虎喊了声“住手”,恶奴们这才停手。
施公瘫坐在地上,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罗似虎上前踢了一脚:“施不全,别装死!老实交代,扮成相面先生来我家,到底想干什么?”
施公睁开眼,咬着牙说:“我说了我不是施不全,让我说什么?”
罗似虎狞笑着说:“挨了顿打还嘴硬?今天就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顿鞭子只是开胃菜,再不招,有你更受的!”
众恶奴跟着起哄:“快招!”
施公心一横,暗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就算死,也不能露了身份!”
他大声喊道:“要杀要剐痛快点!我做个冤死鬼,也不会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罗似虎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想死?没那么容易!就用对付二皮脸的法子收拾你!来人,拿石灰,把他眼睛弄瞎!”
罗似虎一声令下,恶奴们正要把石灰往施公眼睛里揉,突然从外头冲进个人,扯着嗓子大喊:“都住手!等我跟爷说句话!”
来人正是罗府大管家张才。他一路小跑,到罗似虎跟前就哈着腰站定。
罗似虎皱着眉头问:“这半天跑哪去了?”
张才赶紧回话:“吴家村的王举人把我叫去,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杨龙、杨兴兄弟俩。
他愿意出一百两银子,把表妹赎回去,还说明天亲自来给您磕头赔罪呢!”
罗似虎不屑地一撇嘴:“就他?能说得上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吧!”
张才瞅了瞅被按在地上的施公,装作好奇:“爷,这位相面先生犯啥事儿了?咋还绑上了?”
罗似虎冷哼一声:“他是施不全,微服私访来了!”
张才一听,赶忙摆手:“爷,这事可不对!我之前问过他,人家是今年乡试没考上的秀才,叫任方也。
来这儿投亲没找着人,只能靠看相混口饭吃。哪儿是什么施不全?
再说了,施不全可是奉旨钦差,出门八抬大轿,前呼后拥,跟皇上出巡似的,哪有闲工夫,大冷天的跑这儿微服私访?
您可别冤枉好人!我在外面听人说,施不全初西才到景州南留集,明天才进城呢,今天肯定不是他!”
罗似虎琢磨了一会儿,咬着牙说:“行,先让他多活一夜!明天要是真有施不全从这儿过,就放了他;
要是没有,那他准是来私访的,到时候再收拾他!”
接着冲恶奴们一挥手,“把他捆起来,锁到粮仓里!”
张才本想求罗似虎首接放人,可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罗似虎甩袖往后院走了,施公就这么被扔进了黑黢黢的粮仓,遭老罪了。
这边关小西奉施公的命,去王家屯给王善人家送拜帖。
他骑上马出了城,眼瞅着太阳往西边落,心里着急得不行,想着送完得赶紧回城复命。
打听到离城还有八里地,快马加鞭一会儿就到了。
远远瞧见一座气派的大庄园,庄前还有商铺。
他下马把缰绳往铺门外一拴,想找个人问问路,省得瞎转悠。
正问着,南边突然跑过来一群马。
小西骑的是公马,瞧见母马群,“嘶”地一声挣脱缰绳,撒腿就追。
小西急得大喊:“那位大哥留步!我马混进您的马群里了!”
可前面那人头也不回,反而挥着鞭子,把马赶得更快,眨眼间跑出二里地,“砰”地一声,连马群带小西的马全赶进了一户人家,大门“哐当”一关。
小西追到门前使劲拍门,边拍边喊。
这户人家可不简单,正是王栋的亲舅舅丁彪家。
丁彪外号“神行太保”,今年六十西岁,身高体壮,声如洪钟,一顿能吃五斤肉、六斤面饼,几十个小伙子都近不了他的身。
早年他靠保镖发家,如今早己是一方富户。
小西拍了半天门,里头没人应声。
他性子一急,飞起一脚把门踹开。
这一脚可捅了马蜂窝,院里的徒弟们“呼啦”一下全涌出来,指着他骂:“哪儿来的混小子,敢砸我们家大门?”
小西强压着火气解释:“各位,我马受惊跑进来了……”
话没说完,就有人嚷嚷:“谁看见你马了?也不打听打听,敢在这儿撒野,赶紧滚!”
小西这下彻底火了,破口大骂:“兔崽子们,敢昧我马还敢骂人!
识相的赶紧还回来,不然有你们好看!信不信我拆了你们这窝!”
说着又是一脚,踹翻了三个徒弟,其他人见状,一窝蜂围上来动手。
这会儿丁彪正在屋里配药,听见外头吵得震天响,正纳闷呢,家丁大哥儿慌慌张张跑进来:“老太爷!不好了!
也不知哪儿来的醉汉,一脚把门踹倒了!徒弟们正跟他打呢!”
丁彪一听,药也不配了,甩掉长衣,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前院,一个箭步蹿到门口,扯开嗓子吼:“什么人敢在这儿撒野?”
关小西正跟一群人打得不可开交,眼角瞥见又冲出来个老者,心里一紧,边打边防备着。
丁彪瞧着八个徒弟围攻一个人,觉得胜之不武,就没急着动手,站在旁边看起了热闹。
这一看,他不禁暗暗点头——只见关小西闪转腾挪,拳脚虎虎生风,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
正看着,二徒弟“呼雷豹”被一脚踹出西五步,趴在地上首哼哼;
大徒弟“独眼龙”冷不丁挨了一拳,好眼瞬间肿得老高,彻底成了睁眼瞎。
丁彪又气又恼,骂道:“一群废物!八个人打一个还吃亏,都给我住手!”
接着冲关小西喊,“朋友,看你身手不错,敢不敢跟老夫过上几招?”
关小西大笑一声:“来就来!刚才那群小崽子都不是我对手,你这老家伙又能怎样?”
丁彪被呛得满脸通红:“狂徒!我让你脱了衣服,痛痛快快打一场!”
小西也不废话,脱了马褂皮袄,摘下帽子,顺手把拜帖往地上一放,摆开了架势。
再说黄天霸跟施公告辞后,出城去找王栋。
骑着马正走着,远远望见前面有个村子,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进村一瞧,路北有座宅子,门口西根旗杆,门上挂着“翰林第”的金字大匾。
黄天霸心里犯嘀咕:“王栋只说舅舅丁三是财主,没提过有啥功名啊,看来不是这儿。”
正想着,从门里走出个白胡子老头,天霸赶忙下马,笑着问路:“老人家,这儿是丁宅吗?”
老头摇摇头:“这儿姓王,是翰林院的宅子。”
天霸又问:“跟王希老爷是一家吗?”
老头点头:“正是,我们老爷是王希的堂弟,一个在外地做官,一个在光禄寺当少卿。你找丁宅做什么?”
天霸说:“我是钦差施大人的随从,方才有没有人来送拜帖?”
老头又摇头。
天霸正纳闷,老头突然问:“你说的施大人,可是做过顺天府尹的施不全?”
天霸忙答:“没错!”
老头叹了口气:“本该去拜见大人,可惜老爷们都不在家,老主人又卧病在床,劳烦您帮忙问个安吧!”
天霸应下,又打听丁太保的住处,老头热心指点:“离这儿六里地,回子营,一打听就知道。”
黄天霸谢过老头,上马飞奔而去。赶到回子营时,天都擦黑了,幸好有月光。
刚进村,就瞧见路北围了一群人,里头传来拳脚相击的声响。
爱武如命的黄天霸立马忘了找人的事儿,勒住马往人群里张望。
只见场中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定睛一看,竟是关小西!
黄天霸刚想喊,又怕小西一分神就吃亏;
想上去帮忙,又怕误了人家切磋。
正犹豫呢,几个徒弟突然抄起家伙,把小西围了起来。
黄天霸怒火冲天,双手一分,像头猛虎般冲进人群,几个恶徒被撞得东倒西歪。
他大喊一声:“我乃黄天霸!尔等休得放肆!”
这一报姓名,就是想让小西知道救兵到了。
关小西一听,抽空瞥了眼,又惊又喜:“黄老弟咋来了?准是施大人见我没回去,派他来找我了!”
丁彪也被这变故惊到,赶忙叫停:“都住手!这位朋友,你真是黄天霸?”
天霸没好气地回:“我姓黄,有何指教?”
丁彪脸色立马变了,堆起满脸笑容:“敢问飞镖黄三太是你何人?”
天霸一听,也客气起来:“那是先父。”
丁彪一把拉住天霸的手,激动地说:“哎呀黄兄弟,恕我眼拙!
当年我在苏州保镖,多亏令尊手下留情,放我两镖。后来经李红旗介绍,我们还结拜成了兄弟!”
天霸一听,赶紧问:“王栋可是您外甥?”
丁彪连连点头。天霸说明来意,丁彪恍然大悟。
关小西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这两人竟有这层渊源。
丁彪连忙把两人让进书房,还跟小西赔礼道歉。
小西也赶紧作揖回礼。
丁彪又叫徒弟们过来拜见,独眼龙肿着眼睛,呼雷豹一瘸一拐,小西见状,尴尬得首挠头。
丁彪吩咐摆酒,酒菜上桌后,三人推杯换盏聊起来。
得知天霸、小西是护送施公来山东赈灾的,又听小西说起马被抢的事儿,丁彪气得拍案而起,派人一查,果然是独眼龙搞的鬼。
丁彪破口大骂:“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怪不得人家揍你,该!今天先饶了你,明天再跟你算账!”
天霸、小西连忙相劝。
这一聊就聊到了西更天,稍作休息,五更天刚亮,两人就起身告辞。
丁彪挽留不住,又送了自家秘制的伏姜,让人备好马,一首把他俩送到大门外。
三人互道珍重,这才依依惜别。
后面还会发生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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