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的日头像是被架在炭火上反复炙烤，连空气都蒸腾着焦糊味。刘文刀斜倚在天枢阁斑驳的榆木桌后，手中竹扇摇出的风裹着汗意，目光掠过墙上新绘的九州舆图 —— 那些用朱砂标记的战略要地，此刻在热浪中仿佛都渗着血色。黑衣人袭击后新添的护院手持枣木棍，如两尊铁塔般立在院角，阿七则蹲在门槛上，专注地用石子刻划着只有天枢阁成员才懂的加密符号，每一笔都像是在乱世中凿刻生存的印记。
“吱呀 ——”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裹挟着尘土的热浪扑面而来。来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腰间褡裢鼓囊囊的，看似寻常商贩，可那压得极低的斗笠，以及进门后如鹰隼般扫视西周的眼神，却让刘文刀瞬间绷紧神经。
“客官，是喝茶还是……” 阿七刚要起身招呼，被刘文刀不着痕迹地抬手制止。他眯起眼睛，注意到来人鞋底沾着颍川特有的红胶泥，褡裢边缘露出的半截青布 —— 那分明是汝南黄巾残部惯用的裹布颜色。
“听闻天枢阁知天下事？” 来人刻意压低嗓音，模仿着许昌本地腔调，可尾音处豫州特有的拖腔却如马脚般暴露无遗。他伸手去摸腰间褡裢的动作过于急切，这让刘文刀心中冷笑 —— 真正的商贩绝不会在刚进店时就下意识触碰钱袋，这个动作，分明是常年握兵器养成的习惯。
刘文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将一杯凉茶推过去：“阁下想解哪般忧？” 递茶时，他特意观察对方虎口 —— 那里厚厚的老茧，昭示着来人绝非普通商贩。
“就…… 就随便问问，周边谁家粮仓最殷实？” 来人低头猛灌凉茶，喉结剧烈滚动，大半茶水洒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刘文刀瞥见他后颈那道新鲜的刀疤，形状与半月前宛城那场血腥械斗的描述分毫不差。
“阁下这问题，若是旁人来问，可得花不少银子。” 刘文刀转动着指间的羊脂玉佩 —— 这是特意在集市淘来的道具，温润的光泽在阳光下流转，“不过看阁下也是讨生活的人，三十两如何？” 他紧盯着对方瞳孔，捕捉到那瞬间放大的细微变化。
来人猛地抬头，斗笠滑落半边，左眼角的褐色胎记映入眼帘 —— 这与天枢阁眼线记录的汝南黄巾小头目特征完全吻合。刘文刀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三…… 三十两？” 来人声音发颤，手刚摸到褡裢又猛地缩回去。刘文刀知道，这个精准的价格，己经彻底攻破了对方的心理防线。
“情报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时’字。” 刘文刀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淡墨勾勒着简略地图，“陈留张邈的粮仓确实充实，可三日前刚被曹军劫走三成。倒是……” 他突然压低声音，“阳翟的富户们最近动作不小，私藏的粮草，都囤在城西土地庙的地窖里。”
来人如饿虎扑食般抢过羊皮纸，手指不住颤抖：“你如何确定？”
“天枢阁的规矩，只给答案，不问出处。” 刘文刀往杯中续茶，水面倒影里，护院己经不着痕迹地呈扇形围拢。他太清楚这些小势力的软肋 —— 他们最担心情报泄露招来杀身之祸，唯有在气势上先声夺人，才能掌控局面。
交易完成，来人匆匆离去。阿七凑到跟前：“阁主，这价压得也太低了！”
“这单生意，图的可不是银子。” 刘文刀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指尖着桌上的碎银，“小势力在这乱世本就消息闭塞，一旦尝到甜头，自然会成为天枢阁行走的招牌。” 他特意选择透露阳翟富户的情报 —— 那些私藏粮草的商贾，本就是官府眼中的钉子，就算消息走漏，也只会引发内部争斗。
果不其然，三日后，三个操着不同口音的访客踏入天枢阁。其中一人腰间玉佩上的纹饰，正是阳翟最大粮商的族徽。刘文刀看着他们彼此警惕又充满好奇的眼神，心中暗喜 —— 首单生意的连锁效应，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各位可是为阳翟的粮草之事而来？” 刘文刀不等对方开口，首接抛出重磅炸弹，“实不相瞒，那不过是天枢阁的开胃小菜。若想知道袁绍军中谁与公孙瓒暗通款曲，或是曹操新招揽的谋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故意停顿，满意地看到众人呼吸骤然急促。
最年长的商人按捺不住：“阁下当真知晓？”
“天枢阁从无虚言。” 刘文刀取出一本装订简陋的册子，封皮上抽象的星图仿佛藏着无尽秘密，“不过这次的情报，价格得翻番。而且……”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得先付定金。”
交易正进行到关键处，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阿七脸色煞白地冲进来：“阁主！曹营的人来了！”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几个商人下意识握住腰间兵器。
刘文刀却神色自若，将册子收入暗格：“各位稍安勿躁。天枢阁既然敢开门迎客，自然有守规矩的底气。” 他整了整衣襟，大步迈向门外。
门外，一名身着玄色皮甲的校尉翻身下马，腰间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这儿可是天枢阁？” 校尉扫视着破旧的院门，眼中满是轻蔑。
“正是。不知军爷有何贵干？” 刘文刀瞥了眼校尉身后的马匹 —— 马鞍磨损的程度，分明昭示着这是刚从官渡前线归来。
“丞相听闻贵阁消息灵通，特命我来打听……” 校尉凑近，压低声音，“可有袁绍粮草调动的消息？”
屋内偷听的商人倒吸一口冷气。刘文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 官渡之战的序幕，己然缓缓拉开。但他面上依旧沉稳：“军爷稍等，容我查一查记录。”
回到屋内，刘文刀从陶罐底部取出一卷密信 —— 那是昨日阿七冒死从袁绍军屯带回的情报：“袁绍命淳于琼押运粮草，经延津小道，三日后抵达乌巢。” 他迅速将信息转写成加密符号，脑海中盘算着如何将这份情报卖出天价。
“军爷，情报倒是有，不过……” 刘文刀将密信递给校尉，“此乃天枢阁绝密，价格方面……”
“丞相说了，只要消息准确，钱不是问题。” 校尉随手扔下一锭沉甸甸的金子，“若有半点差错，天枢阁也不必再开了。”
待曹营之人离开，商人们立刻围了上来。“阁下竟连曹丞相的生意都……”“这情报，可否也卖我们一份？”
刘文刀抬手示意安静：“天枢阁向来公平。不过曹军动向的情报，价格三倍于袁绍的。而且……” 他目光扫过众人贪婪又畏惧的眼神，“得签生死状 —— 敢泄露者，天枢阁的手段，诸位怕是不想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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