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间的火光舔着锅底，把秦淮茹的侧脸映得红扑扑的。她正用筷子搅着锅里的肉臊子，油星子溅在围裙上，留下点点金黄的印子。“晓儿，把那筐白菜递我，今儿咱做臊子面当宵夜，守岁时吃着暖和。”
林晓刚把最后一张窗花贴在东屋窗上——是剪的“年年有余”，胖娃娃抱着条红鲤鱼，纸缝里漏进的月光，让鱼鳞片都闪着光。她应着声搬来白菜，见秦淮茹额角渗了汗，递过块干净帕子：“秦姐，歇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切。”
“快好了，”秦淮茹擦了把汗，眼里带着笑，“等会儿给老太太端一碗，她就爱这口热乎的。”
院儿里早挂上了灯笼，是傻柱找了几根细竹篾，糊上红纸扎的，风一吹就轻轻晃，把影子投在地上，跟跳舞似的。三大爷正指挥着许大茂挂最后一盏，嘴里念叨着：“往左挪挪，对，正对着月亮门，这样半夜出来上茅房都亮堂。”
许大茂踮着脚系绳子，嘴里不服气：“三大爷，您这指挥比戏园子里的班主还严。”话虽这么说，手上却没停，末了拍了拍灯笼，“您瞧，多精神！”
傻柱从厨房后头钻出来，手里拎着个砂锅，里头咕嘟咕嘟炖着肉，香气顺着门缝往外钻。“都别闲着，过来尝尝我这酱肘子！”他掀开盖子，油亮的肘子颤巍巍的，酱液裹着热气往上冒。
小当和槐花早闻着味儿跑来了，仰着小脸等投喂。傻柱用筷子夹了两块肉，细心剔掉骨头，塞到俩丫头嘴里：“慢点儿吃，当心烫。”
一大爷拎着副刚写好的“福”字过来，见院里热闹，笑着往门框上贴：“我这‘福’字得倒着贴，取个‘福到’的彩头。”他手指在红纸上轻轻按了按，“往年总觉得过年是过日子，今年倒觉得，人齐了，年才真的到了。”
林晓心里一动。她刚把酿好的米酒装坛，坛口封着红布，放在窗台上。去年这时，她还在为住处发愁，哪想到今年能在这西合院里，闻着肉香，听着笑闹，连风里都裹着暖意。
“咚——”院外传来第一声炮仗响，闷闷的，像春天的第一声雷。许大茂眼睛一亮：“是隔壁院开始放了？咱的鞭炮呢，我去拿！”
“别急，”傻柱拉住他，“等半夜钟声敲了再放，那才叫辞旧迎新。”他往灶间瞅了眼，“我那八大碗都码好了，就等开席。”
天渐渐黑透，灯笼的光更亮了。聋老太太被秦淮茹扶到堂屋，裹着厚棉被，看着满桌的菜，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光。三大爷拿出个小酒壶，给每人倒了点米酒：“来来来，先抿一口，暖暖身子。”
酒液入喉，带着点甜，又有点烈，热乎气从肚子里往西肢窜。林晓看着满桌的人：一大爷正给老太太夹块软和的豆腐，三大爷在跟傻柱算着明年开春院里该种点啥，许大茂逗得小当姐妹俩咯咯笑，秦淮茹低头给大家盛面，蒸汽模糊了她的眉眼。
窗外的鞭炮声越来越密，噼噼啪啪的，像在数着剩下的时辰。傻柱掏出怀表看了眼：“还有一刻钟就到点了！”
许大茂早把鞭炮挂在了槐树枝上，手里捏着洋火，搓着手等。林晓往每个人碗里添了勺臊子：“吃口面，长一岁，都顺顺当当的。”
“当——当——”远处的钟楼敲了十二下，浑厚的声音漫过胡同。
“放！”傻柱喊了一声。
许大茂划燃洋火，引线“嘶嘶”地冒起火星，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响声炸开，火光冲天，把半个院子都照亮了。小当和槐花捂着耳朵笑，影子被拉得老长。
林晓仰着头看，烟花在黑夜里开出一朵朵花，亮得能看清每个人脸上的笑。她忽然觉得，这西合院的屋檐，就像个大怀抱，把这些热热闹闹的人、热热闹闹的日子，都拢在了一起。
鞭炮声里，傻柱举着酒碗：“新的一年，咱院儿的日子，就得像这炮仗似的，越来越红火！”
“对！越来越红火！”大家跟着喊，声音混着鞭炮响，漫过院墙，漫向远处的胡同。
灶间的火还旺着，锅里的面汤冒着热气。新岁的第一缕风从门缝钻进来，带着炮仗的硝烟味，也带着满院的暖。这院里的故事，在灯火里，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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