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站在楼梯拐角，看着韩逸牵着林妍的手走进玄关。
林妍米色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许尽欢从未穿过的鞋跟高度，优雅成熟，与她的帆布鞋截然不同。
"尽欢在家啊？"林妍笑着抬头，手里还拎着精致的甜品盒，"给你带了抹茶蛋糕。"
许尽欢盯着那个印着高级甜品店logo的盒子——是她最讨厌的抹茶味，但韩逸没有纠正。
"谢谢姐姐。"她机械地走下楼梯，刻意避开韩逸的目光，"我回房写作业了。"
"等等。"韩逸叫住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林妍挑的，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里是一条精致的银链子，吊坠是小小的雪花。
很美，但完全不是许尽欢的风格——她从来只戴韩逸十八岁那年送她的那条贝壳项链。
"很漂亮。"她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我去试试。"
转身的瞬间，她听见林妍轻声说："你妹妹好像不太开心？"
韩逸的回应被关门声隔绝在外。
许尽欢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银链子从指间滑落。
楼下传来隐约的笑声，林妍在说些什么，韩逸偶尔应答，声音是她许久未闻的轻松愉悦。
衣柜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
十七岁的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家居服，手里攥着早己过时的贝壳项链——像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她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和韩逸在这间卧室里熬夜复习。
他困得栽倒在书桌上，她偷偷用指尖描摹他的睫毛，那时窗外飘着雪，屋里暖得像与世隔绝的港湾。
现在，这个港湾有了新的女主人。
楼下飘来咖啡的香气，林妍似乎正在煮咖啡。
许尽欢太熟悉这个家的每一个声音——此刻厨房传来的杯碟碰撞声，曾经是属于她和韩逸的默契。
她机械地打开书包，强迫自己投入题海。
数学公式在眼前扭曲成模糊的色块，耳边却不断回响着林妍那句"你妹妹"。
——是了，她永远只能是"韩逸的妹妹"。
夜幕降临时，房门被轻轻叩响。韩逸端着餐盘站在门外："乖乖，吃饭。"
餐盘里是她最爱的糖醋排骨，但许尽欢知道，这一定是阿姨做的。
从前的韩逸会记得挑出她讨厌的葱花，会因为她多吃半碗饭而揉她的头发。
"谢谢哥哥。"她接过餐盘，努力扯出笑容，"林妍姐姐呢？"
"在客厅。"韩逸顿了顿，"下周她父亲生日，你要不要......"
"高三冲刺班加课。"许尽欢打断他，"我就不去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韩逸的目光扫过她书桌上扣着的相框——那里原本是他们去年在墓园的合照。
"早点休息。"最终他只说了这一句，轻轻带上了门。
许尽欢放下餐盘，打开窗户。
春夜的风带着樱花香，楼下隐约传来钢琴声——是林妍在弹《梦中的婚礼》，那首韩逸曾经只弹给她听的曲子。
泪水终于决堤。
她死死咬住手背，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这个曾经只属于她和韩逸的家，如今每个角落都刻着陌生的痕迹——玄关多出的高跟鞋，客厅新添的香薰蜡烛，浴室里不属于她的茉莉味沐浴露。
贝壳项链被攥得发烫。
许尽欢想，或许从始至终，她都只是暂住在这个家的过客。
而现在，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钢琴声渐止，楼下传来韩逸温柔的低语和林妍的笑声。
许尽欢轻轻锁上房门，将脸埋进枕头里。
这个夜晚，再没有人会来敲她的门，问一句"乖乖，做噩梦了？"
高考那天，清晨下着小雨。
许尽欢坐在副驾驶，看繁星吟游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看着雨滴在车窗上蜿蜒成泪痕般的痕迹。
韩逸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时不时瞥一眼腕表——十点整，他和林妍父母约好了在半岛酒店见面。
"东西都带齐了？"校门口，韩逸匆匆把准考证塞进她书包侧袋，"铅笔、橡皮......"
"都带了。"许尽欢轻声打断，"哥哥快去吧，别让林叔叔等。"
韩逸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个曾经亲昵的动作如今显得如此敷衍："考完给我打电话。"
黑色迈巴赫消失在雨幕中，许尽欢站在校门口，任由雨水打湿了刘海。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韩逸也是这样揉她的头发，说"我们回家"。
而现在，他有更重要的家人要去见了。
考场里安静得能听见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许尽欢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每一道题都写得工工整整。
她知道，这是韩逸期望的结果——考上A大金融系，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她就做到最好。
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时，夕阳正好透过云层。
许尽欢走出考场，没有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独自坐上公交，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西年前被林霞接回这座城市的路上，
她也是这样贴着车窗，只不过那时心里满是忐忑与期待。
而现在，只剩下一片平静的荒芜。
出成绩那天下着暴雨。
许尽欢蜷缩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全省第27名，足够上A大最好的专业。
手机里塞满了恭喜短信，班主任甚至亲自打来电话，说她是学校今年的黑马。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时，己经是深夜十一点。
韩逸带着一身雨水和酒气进门，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
"还没睡？"他看到客厅的灯光明显一怔，"成绩出来了？"
许尽欢把电脑屏幕转向他。
韩逸眯着眼看了会儿，突然笑开："我就知道你能行。"
他的手机在这时亮起，锁屏是和林妍在游艇上的合影。
许尽欢移开视线："临时有事？"
"嗯，客户突然......"韩逸的话戛然而止。
他们都心知肚明，他身上的香水味是林妍最爱的茉莉香，不是任何商务场合会用的气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雨声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叹息。
"我去给你热杯牛奶。"韩逸转身走向厨房，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疲惫。
许尽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她发烧，他也是这样为她忙前忙后。
如今厨房的顶灯还是那盏，只是照亮的不再是只属于他们的夜晚。
"哥哥。"她轻声唤道。
韩逸回头，手里拿着她从小用到现在的马克杯——杯身上印着幼稚的小熊图案，是她最喜欢的杯子。
"谢谢你。"许尽欢笑着说，眼泪却猝不及防地砸下来，"我会好好读金融系，以后......"她的声音哽咽，"以后做个让你骄傲的妹妹。"
韩逸站在原地，水壶在身后发出尖锐的鸣叫。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只有握着杯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乖乖......"
许尽欢摇摇头，转身上楼。她走得很慢，生怕错过他挽留的脚步。
但首到房门关上，楼下始终没有动静。
雨声渐密，她滑坐在门后，将脸埋进膝盖。
那是韩逸为她规划的未来，却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照片里，韩逸的手搭在她肩上，笑容明亮如初。
许尽欢想，或许有些故事，从开始就写好了结局。
她终究如愿以偿，考上了他期望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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