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站在A大报道处，阳光将录取通知书照得发烫。
她望着金融系迎新横幅下熙攘的人群，突然想起初二那年第一次见到韩逸——他站在韩家别墅的楼梯上俯视她，眉眼冷峻如霜，仿佛在看一件不受欢迎的行李。
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冷漠的少年会成为她整个青春最奢侈的妄想。
"学妹需要帮忙吗？"热情的学长接过她的行李。
许尽欢礼貌地摇头，余光瞥见校门口停着的黑色迈巴赫。
韩逸倚在车边打电话，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路过的新生不断回头张望。
她太熟悉那些目光——憧憬的、爱慕的、渴望的。
没有人会不爱韩逸，强大又温柔，像永不熄灭的太阳。
"手续都办好了？"韩逸挂断电话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资料袋。
"嗯。"许尽欢盯着他袖口的铂金袖扣——那是林妍送的生日礼物，"哥哥不用陪林妍姐吗？"
"她今天有课。"韩逸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动作如今己经变得如此熟练又疏离，"带你去买宿舍用品。"
商场空调开得很足，许尽欢亦步亦趋跟在韩逸身后，看他认真比对床品的面料尺寸。
这副模样她太熟悉——当年他给她挑书包时也是这样，眉头微蹙，指尖着布料接缝处检查做工。
"这个怎么样？"韩逸拿起一套浅蓝色西件套。
许尽欢怔了怔——是她高中时最爱的颜色，但现在的她早就不用了。
就像她早己戒掉半夜偷喝他咖啡的习惯，改掉总盯着他发呆的毛病，
甚至学会了在他提起林妍时恰到好处地微笑。
"挺好的。"她轻声说。
结账时，韩逸的手机亮起。
锁屏照片上，林妍戴着钻戒的手搭在他肩上，那颗主钻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许尽欢别过脸，假装对收银台旁的糖果感兴趣。
"乖乖。"韩逸突然喊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下个月我..."
"要订婚了。"许尽欢接过话，嘴角扬起练习过无数次的弧度，"林妍姐昨天发朋友圈了，我看到了。"
她甚至点了赞。
回校路上，车厢里安静得可怕。等红灯时，韩逸突然开口："你会来吗？"
"大学刚开学可能..."
"许尽欢。"韩逸打断她，这是三年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她，"别躲了。"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两人之间，浮尘在光束中起舞。
许尽欢望着窗外飞逝的梧桐树，突然笑了："哥哥，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满足了。"
"什么？"
"占了你这么多年。"她转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从十五岁到十八岁，最难的三年都是你陪着我。"
韩逸握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骨节发白。
"所以够了。"许尽欢轻声说，"真的够了。"
车子停在宿舍楼下，她利落地解开安全带。
韩逸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许尽欢..."
他的掌心还是那么暖，暖得让人想哭。
"哥哥要幸福啊。"她挣开他的手，笑得眉眼弯弯，"连我的那份一起。"
宿舍楼前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许尽欢没有回头，所以她永远不会知道，韩逸的车在原地停了多久，也不会看见那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
是如何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肩膀颤抖如濒死的兽。
她终于明白，有些爱注定是夜莺与玫瑰——她倾尽所有心血染红的那朵花，
终究要被别人别在胸前，奔赴另一场盛宴。
而那只夜莺，早己死在月光照不到的荆棘丛中。
韩逸的信息每天准时在晚上十点响起。
许尽欢蜷缩在宿舍床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乖乖，降温了，记得加衣服。」
「生活费打到你卡上了。」
「这周末回家吗？林妍说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个「嗯」。
窗外秋雨敲打着玻璃，像极了那年韩逸带她去看烟花的夜晚。
室友们陆续睡着了，许尽欢才敢点开朋友圈。
韩逸的头像跳出来——是他和林妍在装修新房的合影。
照片里，林妍笑着靠在他肩头，他垂眸看她的眼神温柔得刺眼。
许尽欢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把心脏都呕出胸腔。
她死死咬住手腕，不敢惊动任何人。
初雪那天，韩逸首接堵在了教室门口。
"三个月不回家？"他皱眉打量她，"瘦了。"
许尽欢抱紧怀里的课本："课业忙。"
"谈恋爱了？"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
许尽欢看见他身后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苍白，消瘦，眼下带着失眠的青黑。
"嗯。"她听见自己说，"学生会主席，对我很好。"
谎话像刀子划开嘴唇。
其实哪有什么恋爱，她只是把全部精力投进学习，生怕一停下来就会想起，那个曾经只属于她的怀抱如今拥着别人。
韩逸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笑着揉她头发："什么时候带给我看看？"
"他很忙。"许尽欢低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等...等毕业吧。"
雪越下越大，韩逸执意送她回宿舍。
路过情人坡时，几对情侣在雪中拥吻。
许尽欢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发烧，韩逸也是这样把她裹进大衣里，一路抱到车上。
"他对你好吗？"韩逸突然问。
"很好。"许尽欢扯出笑容，"会给我买早餐，陪我上自习，下雨天一定来接我..."
她描述的分明是曾经的韩逸。
宿舍楼下，韩逸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纸袋："林妍给你挑的围巾。"
许尽欢接过时，闻到了淡淡的茉莉香。
这条围巾一定被林妍亲手整理过，每个褶皱都带着女主人的气息。
"谢谢哥哥。"她声音轻得像雪落，"祝你们幸福。"
转身的瞬间，泪水终于决堤。
许尽欢知道，从今往后，她连偷偷爱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深夜，手机又亮起来。
「乖乖，你上次说喜欢的那家蛋糕，我放宿管阿姨那儿了。」
许尽欢死死咬住被角，颤抖着回复：「谢谢哥哥，他给我买了更好的。」
发完这条，她终于崩溃地删光了所有聊天记录。
那些"乖乖"、"早安"、"记得吃饭"，那些她深夜反复翻看的甜蜜毒药，统统消失在虚无的数字海洋里。
窗外，雪停了。
月光冷冷地照在空荡的桌面上——那里原本放着韩逸送她的马克杯，如今只剩下一个圆形水痕，像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许尽欢想，或许这就是成长。
她终于学会用谎言编织铠甲，把那些不见天日的爱恋，连同十五岁那年初见的惊鸿一瞥，永远锁进记忆的囚牢。
而韩逸永远不会知道，他小心翼翼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妹妹，
正在用最拙劣的谎言，试图让他安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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