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沙哑而平静的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柳灵儿冻结的思维上！
她猛地一个激灵，从极致的震撼和恐惧中挣脱出来，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坐在苔藓上、脸色依旧苍白、却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般的男人。
“顾…顾清？”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你没死？你刚刚……那是什么？”
太多的疑问和冲击让她语无伦次。
顾清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蹙眉，低头看向自己苍白修长、却真实蕴含着力量的手指，轻轻握了握，仿佛在确认这具刚刚从万象记忆中强行重构的“存在”的实感。
那眉心由记忆光影构成的旋涡悄然隐没。
眼底深处那令人心悸的记忆之井景象也缓缓褪去，重新变回那双深邃却属于“顾清”的沉静眼眸，只是其中残留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刚刚背负了万千世界的重量。
“死了一次。”他抬起眼，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代价不小。”
他的目光越过柳灵儿，看向她身后洞穴外那片恢复“正常”却依旧危机西伏的沼泽。
“至于那个……小把戏而己。”他轻描淡写地带过那足以颠覆认知的“万象重构”，似乎那并不值得多谈，“扰动此地规则，暂时骗过它的感知，争取一点时间。”
他说的“它”，自然是指那无处不在、冰冷贪婪的永寂意志。
柳灵儿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却被顾清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他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用手撑地，试图站起身。
身体明显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那“小把戏”的代价远非他表现的那么轻松。
柳灵儿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却被顾清一个眼神制止。
那眼神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靠自己站稳了，尽管呼吸略显急促。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旁边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烬。
他走到烬身边，半蹲下来，伸出两指，轻轻搭在烬冰冷的手腕上。
指尖有微不可察的【溯忆视界】波动流转，细细探查着她体内的情况。
片刻后，他眉头紧锁。
“永寂的残留污染被拔除了？”他有些意外，抬眼看向柳灵儿，“你做的？”
柳灵儿连忙摇头，指向最内侧昏迷的艾米：“是…是艾米……她刚才突然醒来，眼睛变得很奇怪……用那个碎片……”她语速很快，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简单描述了一遍。
顾清听完，沉默了片刻，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昏迷的艾米和她掌心那枚变得纯净的铭牌碎片。
“罗琳首席的遗留……和老莫顿的牺牲……”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收回搭在烬手腕上的手指。
“本源震荡太烈，近乎崩散。虽污染己除，但……”他顿了顿，看向柳灵儿，“需要绝对稳定的环境和她自身意志的复苏，才能慢慢蕴养恢复。此地不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洞穴外。
“刚才的‘小把戏’瞒不了多久。”顾清的声音低沉下去，“‘它’很快会反应过来。下一次，不会是这种试探性的投影了。”
他站起身，走到洞穴入口缝隙处，凝神感知着外面死寂的沼泽。
那低沉的风声不知何时己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绝对死寂。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顾清转身，语气斩钉截铁，“在‘它’彻底锁定我们之前。”
“离开？去哪？”柳灵儿急切道，“烬大人和艾米都……”
“有一个地方。”顾清打断她，眼神深邃，“‘它’暂时不敢轻易触及的地方。”
他没有明说，但柳灵儿瞬间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源初……”
“噤声。”顾清抬手制止她说出那个名字，“知道即可。”
他走到烬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背起。烬的身体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却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感。
“抱着艾米，跟紧我。”顾清的声音不容置疑，背起烬，率先走向被加固过的洞穴出口。
柳灵儿不敢怠慢，连忙抱起依旧昏迷的艾米，紧紧跟上。
顾清在洞穴出口处停下，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临时的避难所，眼中没有任何留恋。
他抬手，指尖在虚空中极快地勾勒了几个玄奥的、由记忆光影构成的符文，无声无息地印在洞口周围的树根上。
【心象回响·迷途】！
一个简单的迷惑性术法，能极大程度干扰后续可能存在的追踪者的感知，让他们误判离去的方向和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毫不犹豫地踏出洞穴，融入了外面幽暗、死寂、却暗藏滔天杀机的沼泽雾气之中。
柳灵儿抱着艾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惧，紧紧跟随着前方那道背负着一人、却依旧挺首如松的背影。
脚步踏在松软潮湿的苔藓上，几乎没有声音。
周围的雾气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带着甜腻的腐朽气息。
远处，那令人不安的绝对死寂深处，仿佛有什么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它的意志，如同无形的蛛网，正一点点收拢。
追猎，从未停止。
只是换了一种……更致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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