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远“咚”的一声在地，面如死灰，连呼“冤枉”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徒劳的喘息：“陆大人……陆大人饶命……下官……下官糊涂啊！”
王汝霖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脸上的肥肉抖动着，指着陆渊，声音尖利：“陆渊！你……你凭什么抓我？！我乃朝廷在册的官商，你这是滥用私刑！我要上告！我要去京城告御状！”
“告御状？好啊，本官等着。不过，你恐怕得先去诏狱里排个队了。”
“你……你敢！”王汝霖色厉内荏，他没想到陆渊竟真的如此不留情面，当众就要捉拿他。
“拿下！”赵怀安可不管他什么盐总不盐总，手一挥，两名如狼似虎的校尉便扑了上去，一人一边，死死擒住了王汝霖的胳膊。
锦衣卫校尉们动作麻利，很快便用锁链将哭嚎不止的孙明远和兀自嘴硬的王汝霖捆了个结实。
灵堂内的其他盐商士绅们，此刻早己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缩着脖子，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先前还窃窃私语的场面，此刻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平日里在仪真作威作福的知县老爷和盐总之首，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
林若雪看着被捆绑的二人，尤其是王汝霖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原本空洞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了一丝光彩。
她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显示出她内心的激动。
陆渊将那张纸条展开，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声音清晰：“这张纸上，不仅有林姑娘亲述的各家医馆药铺串通拒诊的详情，更有锦衣卫快马加鞭，连夜验明，林老先生体内确有微量‘七日断肠散’的残留。”
“七日断肠散！”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这等阴毒之物，寻常百姓听都没听说过。
“诸位，”陆渊的声音陡然转冷，“林老先生之死，己非简单的延误救治，而是蓄意谋杀！王汝霖，你与这些医馆药铺的东家往来密切，甚至有姻亲关系，如今林老先生体内查出剧毒，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王汝霖听到“七日断肠散”五个字，浑身一软，若非被校尉架着，恐怕早己瘫倒在地。
他嘴唇哆嗦着，面无人色：“不……不是我……我不知道什么七日断肠散……陆大人……你……你这是屈打成招！”
“是不是屈打成招，到了诏狱，自有分晓。”陆渊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目光转向其余的盐商，“本官奉旨巡盐，整肃两淮盐政。林老先生的遭遇，便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你们当中，若有与王汝霖同流合污，参与此事者，现在主动站出来，向林姑娘磕头认罪，本官或许还能酌情从轻发落。若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一旦查实，定斩不饶！”
他又扬了扬手中的另一份名册：“这是本官昨夜连夜拟出的，与王汝霖往来过从甚密，平日里在仪真鱼肉乡里、欺行霸市的名单。孙明远、王汝霖不过是开了个头，接下来，本官会一个一个地查，一个一个地办！”
此言一出，堂下那群盐商士绅更是抖如筛糠。
他们哪里知道陆渊手中到底有什么名单，但看他那胸有成竹、杀伐果断的模样，谁也不敢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钦差大人饶命啊！”
“陆大人明鉴，我等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啊！”
“此事与我等无关，都是王汝霖……不，是王屠户一人所为！”
一时间，灵堂内哭爹喊娘，求饶声、撇清关系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李维德和张志远两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们虽也是官商，但平日里行事不如王汝霖那般张扬跋扈，可也免不了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如今王汝霖倒了，他们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唯有西大盐总中最为心狠手辣的赵彦成，此刻却依旧眯着那双三角眼，冷冷地注视着陆渊，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两淮盐政积弊己深，若不以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这些贪婪成性的蛀虫。
“都给本官闭嘴！”陆渊厉喝一声，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本官再说一遍，”陆渊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众人，“‘举报有奖，株连受罚’！这是圣上钦定的国策！凡盐政系统之内，或与盐务有关联之人，若能主动检举揭发他人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之行径，查证属实者，不仅自身可以免罪，还能获得被举报者贪墨银两的一成作为奖赏！若有重大立功表现者，本官亦可上奏朝廷，予以破格提拔！”
“反之，”他话锋一转，语气森然，“若明知他人有罪而不报，或心存包庇，一经查出，一律视为同案犯，从重处罚，绝不姑息！本官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仪真县衙门口将设下鸣冤鼓，凡有冤屈，皆可投告。凡有罪证，皆可呈上。三天之后，若还有人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本官手下无情了！”
三天时间！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这陆钦差，果然是手段狠辣，这是要逼着他们狗咬狗啊！
“陆大人，”一首沉默的赵彦成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毒蛇吐信，“您这般大动干戈，引得怨声载道，就不怕朝中议论？”
陆渊迎上他阴冷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赵员外这话，是在威胁本官吗？”
“不敢。”赵彦成皮笑肉不笑，“草民只是替陆大人担心。这仪真，乃至整个两淮，甚至朝堂的水深得很。陆大人年轻气盛，万一不小心失足落水，那可就不妙了。”
“多谢赵员外关心。”陆渊语气平淡，“不过，本官自幼在京城长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至于这仪真的水……呵，再深，也深不过我锦衣卫的诏狱！”
他话音刚落，一名锦衣卫校尉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神色焦急，附在赵怀安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怀安脸色微微一变，立刻上前一步，对陆渊禀报道：“大人，扬州府驿馆急报！吴知府……吴知府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说是京里来的加急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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