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率先走了出来，母亲急忙迎了上去，期待医生能带来大孙子的喜讯。
毕竟玉儿孕时，母亲就不少给她吃酸的，而且孕肚尖尖，母亲就认为一定是个男孩。
但当医生开口后，却打碎了她地幻想：“恭喜啊，母女平安。”
“恁说啥？丫头片子？俺不信，咋会是个丫头片子，是不是恁把俺大孙子藏起来换了，说，是不是恁！嫉妒俺家大孙子就偷了！”母亲原本难以置信的态度，被自己恶毒的臆想瞬间融化，进而言语间变成了笃定。
医生虽然无语但也还是耐着性子对母亲警告说：“老太太，这里是医院，有很多病人需要静养，您不要大声喧哗，而且我们这边做手术您是全程在这外面等着的，我们怎么会那么干？”
母亲却依旧是无理不饶人，硬要纠缠，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而我得知这件事是在之后，母亲打电话向我哭诉，又是玉儿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又是医院见不得别人家好。而我本就忙了一天，又是批作业又是改卷子上课的，一听到母亲如此哭诉，吵得头晕眼花的，脑子里只剩下玉儿生了个闺女，却发懵到还没缓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阵，我缓过来，挂了还在哭闹的母亲的电话，抄起桌子上的钥匙和电话就朝外走。
等我赶到医院时，玉儿正昏睡着，母亲因为那事，儿子还不帮着说话，气的早早回了家，只剩下父亲坐在凳子上靠着墙睡过去。
我将手里的水果放下，走过去拍了拍父亲，轻声道：“爸，爸？醒醒。”
父亲睁开眼睛，看见我来了，连忙腾出位子让我坐。
我也没坐，只是招呼着父亲回家去休息，这里自己来照顾。
他也没拒绝，离开了病房。
玉儿似乎是听见了病房门合上的声音，睡的有些不安稳，我坐在一旁轻轻拍着，又把人哄睡。
知晓了母亲在医院的行径，我对玉儿的愧疚更甚。
因为早产，女儿一首在保温箱里。我和玉儿也迟迟未见到女儿，后来医生说可以出来了，我才第一次看见女儿。
她的手小小的，脸却偏黑，可她的眼睛像极了玉儿，美好而干净，我想把世间所有的宠爱都给她。
之后我回家了一趟给玉儿拿换洗的衣物，母亲在家里己经等候多时。
那次挂了母亲的电话，我深知她心里一定积了不少怨气，只是我没想到，她的态度远超我的预期。
“文怀，恁可算回来，俺跟恁讲，这贱居然生累个赔钱货，还好俺没上户口，给这丫头片子卖了，恁赶紧再生个，中不中。”母亲扯着我的袖子一个劲的说着。
我只能继续耐着脾气说：“妈，您别言语这么粗鄙，她不是什么贱，女儿也不是赔钱货，而且女儿怎么了，女儿也挺好的，像玉儿的话就更好了。”
母亲听了这话，却觉得是我太向着玉儿和女儿，继续和我辩驳：“你咋胳膊肘总往外拐呢？文怀，没男丁，咱们老李家香火就嘛了恁晓得不，生不出孩儿，她有什么用，恁跟我说，难道说恁还想养这赔钱货拖油瓶吗？”
可面对母亲如此恶语，我的耐心早己耗尽，与她争吵：“那你想如何？妈，那也是一条人命啊，您整天烧香拜佛，佛难道就不是以慈悲为怀吗？您怎能这样狠心！如果您不愿意，我就带着玉儿还有女儿搬出去，您也不必日日见到她们烦心。”
我看着八仙桌上供奉佛像，只觉得讽刺至极，以前我不觉得母亲是如今这副泼辣狠毒的模样，她为了供我念书走出大山，受了不少苦，但也或许是因为她将我送出了这里，才让我萌生出和她截然不同的想法。
那一刻我才真正知道，原来读书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考上更好的大学，而是约束自己的品行，让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话说出口，其实我己然后悔，她毕竟是我的母亲，这种话无疑是在往她的心窝戳。
“俺怀胎十月，咋就生了你这白眼狼，要撇了亲娘为了个外人，俺不活了！一头撞死好了！”说着母亲便要往墙上撞，被我拦住。
“那您要如何？不论如何玉儿和女儿我一定要留下！求您了，妈。”我妥协哀求她。
许是我的哀求，她不忍，而我也给了台阶，她便顺着台阶下，给了我面子。
“好啊，如果下回她还生不出孩儿，俺就把她俩全扫地出门！”
因为工作问题，学生临近高考，我没在医院待几天便要回学校，医院那边是母亲的照料。
等到临近休息日，我便一下课就急匆匆往家赶。
路上我买了鱼还有水果，回去要给玉儿煲汤补身体。
待我见到玉儿，她正抱着孩子哄睡。
我没打扰去厨房给玉儿削水果。
母亲一大早便去东边村子赶会不在家，父亲也下地去了。
家里没人，中午我便将鱼处理好给玉儿煲汤。
等鱼端上餐桌，我问玉儿身体如何，她说没什么大碍。
“文怀你可想好给女儿起什么名字了？”玉儿借机问我。
“这个早就想好了，叫李媞怎么样。媞媞轻语问寒温，怀玉冰心映月痕。”我就将我一早起好的名字告诉玉儿。
“李媞，李媞。”玉儿念叨了好几遍，开心的合不拢嘴，“这名字好，就叫李媞吧。”
我看她对这名字甚是满意，我也开心。
只是好日子没多久，正当我准备给女儿上户口，却发现，户口一早就被母亲上好了，还给女儿起了一个可笑的名字--李招娣。
我拿着户口本质问母亲：“妈，您怎么背着我们一声不吭就给小媞上了户口，还起个这名字李招娣？您这让小媞以后怎么办？被笑话吗？”
而母亲却不以为然，反而谩骂着玉儿：“笑话？她那贱亲娘才是个笑话吧，生不出儿子。”
我气的说不出话，沉默许久，我说要去给小媞改名字，却被母亲拦下。
“你今儿要是去了，我明儿就吊死在树上，让人家都看看，你是咋为了媳妇虐待亲娘的。”
我没想到母亲会做的如此过分，想要孙子想疯了。
我知道照这种情况下去，受伤的只会是玉儿和小媞，我需要早日赚够钱带她们离开这里。
晚上我便和玉儿说了我接下来的打算。
“玉儿，我们不要第二个孩子了，再过两年，不，一年，等我工作稳定住，单位会给我们分房子，到时候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我紧握着她的手，手指尖触碰到尽是她常年劳作长出的老茧，还有密密麻麻细小的疤痕。
这些东西都深深刺痛着我，因为我爱她，所以我恨自己无用，让她受尽委屈。原以为她嫁给我是离开了牢笼，结果是一脚踏进了另一个地狱。
“好，文怀，谢谢你。”她抽出手紧紧抱住我。
我回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只觉得有了她，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你道什么谢，我们是夫妻。”
“遇见你，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她的言语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才是上辈子不知道干了什么，才能娶此贤妻。”这是我此生对她唯一的答案和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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