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渊那张沾着灰的脸,在沈清欢那句“巴不得你赶紧滚”炸响时,彻底黑沉如锅底。
冰灰色的瞳孔骤缩,危险的寒光几乎要化为实质利刃射穿沈清欢。
“你——”他齿缝里迸出一个字,带着山雨欲来的狂暴杀意。
杀意骤现,吓跑了沈明珠一干人等。
“大小姐,嬷嬷,等等我啊。”一个反应迟钝的小丫鬟带着哭腔跌跌撞撞跟着跑走。
萧承渊暴怒的目光猛地刺向门口,沈明珠正被脸色煞白的秦嬷嬷半拖半拽着往外冲,钗环散乱,狼狈不堪。
那个捧着紫檀匣子的小丫鬟连滚带爬地追在后面,院门口只留下昏死过去的赵嬷嬷和两个断了气的粗使婆子尸体,她们竟然被萧承渊陡然的杀意吓破了胆,震碎了心脉。
沈明珠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这男人美是美,但太可怕了。
“哼!”萧承渊压下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戾气,胸腔里的怒火烧得他五内俱焚,却又无处宣泄。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院里的景象:凝固的污血、尸体、烂谷子……一片狼藉,腥臭污秽。
刺鼻的气味让他胃里翻腾。
“清理干净。”
冰冷、烦躁、不容置疑的命令像冰坨子砸向墙边的沈清欢,每一个字都淬着厌弃的寒冰,“本王睡醒前,别让这些秽物碍眼。否则——”
他没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威胁,如同悬在沈清欢头顶的利刃。
说完,他如同踩着火炭,大步流星地回到那个相对干净却依旧寒酸的角落,重重坐下,闭上眼。
可那紧绷的脊背和周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煞气,比之前更甚。
沈清欢被那命令砸得胸口发闷,喉咙里残留的血腥味更重了。
清理?说得轻巧,她现在感觉自己动一下,断骨处就钻心地疼。
活下去。钱,药。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光,强行驱散了绝望的阴霾。
她咬紧牙关,无视了角落里那座散发着“生人勿近”信号的冰山,目光锐利如鹰隼,开始在满院狼藉中搜寻生机。
她撑着墙壁,艰难地挪到赵嬷嬷身边。这老虔婆昏死如猪,两只手腕诡异地耷拉着,沈清欢毫不客气地在她腰间摸索。
“嘶……”
动作牵动伤口,她痛得抽气,摸到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一把扯下。掂了掂,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呵,三西两碎银,十几个铜板。柳氏的手下,油水倒足。”
她拖着疼痛的身体挪到门口,捡起那个摔在地上的紫檀木小匣,精致的铜扣一掰即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折叠整齐、色泽陈旧的苏锦料子,上面褪色的蝴蝶纹样针脚精致。
沈清欢的手指瞬间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呼吸变得粗重。
这料子她太熟悉了,是姨娘的一件旧衣服,而柳氏竟然把它当垃圾一样丢来?
她猛地掀开那破布,下面赫然压着一摞质地精良、盖着沈府和官府鲜红大印的——空白契纸。
田契,铺契。柳氏,沈明珠。
“下作的东西。”沈清欢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诅咒,声音不大,却透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
拿姨娘的衣物,再用这些空白契纸嫁祸她们?
难道姨娘在府邸里己经着了她的道?
不过想到父亲的承诺,姨娘应该不会有事。
那就是想陷害她?
真是……阴毒到极致,这心思,比毒蛇的牙还黑。
她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将赵嬷嬷的钱袋掏空,连同自己那个干瘪钱袋里仅存的二十几个铜板,哗啦一声全倒进紫檀匣子里。
微弱的金属撞击声,是她此刻唯一能抓到的浮木。
那害人的空白契纸和姨娘的旧衣布片,被她狠狠塞到匣子最底层。
捡垃圾?只要能活命,尊严算个屁,她沈清欢,在现世就是个孤儿。什么脏活、累活没有干过?
她的目光扫向地上其他人:那两个死透了的女仆妇,身上只有三五个散落的铜钱,聊胜于无。
那个手腕断掉昏死的粗壮仆妇头上,有一支分量感还行的、样式普通的素银簪子。
沈清欢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把拽下。
“啊。”簪子带起了几根头发,剧痛让那粗壮仆妇惨叫一声,幽幽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沈清欢冰冷的脸和手中带血的簪子,以及脖子边那冰凉的破碗碎片。
“别……别杀我,二姑娘饶命啊。”仆妇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手腕的剧痛让她动弹不得。
“杀你?”
沈清欢的声音嘶哑,冰冷的瓷片紧贴着她的皮肤,“太便宜你了。听着,想活命,就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
仆妇疯狂点头,恐惧让她筛糠般抖动:“做,我做,奴婢王西家的,被派到这里来监视二小姐的,现在全听二姑娘吩咐。”
沈清欢盯着她的眼睛,冷得像冰:“很好。第一,把这里清理干净。”
她指了指院中尸体和秽物,“尸体拖到冰窖下面扔着,这些破布烂谷子,全给我堆到墙角。”
王西家的一脸骇然,看向那两具死相狰狞的尸体和血肉模糊的场景:“尸……尸体?冰窖?……”
沈清欢手中的瓷片往下按了半分,一丝血线瞬间沁出:“怎么?嫌命长?不想干,现在就送你下去陪她们。”
“干,奴婢干。”王西家的亡魂大冒,尖叫着答应。
“第二,”沈清欢指向紫檀木匣,“看到没?这是沈明珠送我的‘大礼’。里面有点银子。你现在就拿着这支银簪和……三十个铜板,立刻,马上,去最近的米铺杂货铺子,给我买——”
她脑子飞快地计算着,“一斗糙米,盐,要粗盐,还有……便宜的红薯、土豆有多少买多少,再带一桶干净的井水回来,剩下的钱,给你自己买点吃的,不用想着私藏,你敢私藏一个铜子儿,我立刻乱棍打死,后果你自己掂量。”
她把那素银簪子掂量了一下:“这东西大概值二三两,加上三十文,买我说的东西绰绰有余。剩下的钱,给我原原本本带回来,我只要吃的和水,天黑前必须回来。”
王西家的看着沈清欢眼中毫不作假的杀意,又恐惧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座冰冷煞神。
她毫不怀疑,自己敢耍花样,下场比地上那两个死的还要惨。
“是,是,奴婢明白了。二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
王西家的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顾不得手腕钻心的疼,哆嗦着拿起簪子和沈清欢数给她的铜板,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烬欢之黑莲花她踏火吻渊》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如蒙大赦般踉跄着冲向院门。
看着王西家的背影消失,沈清欢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她扶着灶台边缘,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好痛,断骨处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冬霜还在昏睡,她只能自己来上药。
空间药渣,还有那块墨绿晶体。
她挣扎着再次挪到冰窖入口,寒意刺骨,她小心探身下去,在滑溜溜的冰壁缝隙里摸索。
指尖触碰到那块冰凉坚硬、散发微弱能量波动的墨绿晶体。
冰凉但温和的奇异能量顺着指尖流入身体,断骨处火辣辣的剧痛如同被浇上了一层清凉的泉水,瞬间被安抚了大半。
喉咙的灼痛感也缓解了许多,虽然无法像萧承渊那样夸张地愈合断骨,但这股能量像涓涓细流,滋润着她干涸枯竭的身体,强行吊住了她这口气。
“太好了……”
沈清欢心中狂喜,将这来之不易的救命稻草紧紧攥在手心,藏在最贴身处。
有了这点药力支持,她至少不会立刻倒下。
角落里的萧承渊依旧闭目端坐,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冰雕。
但沈清欢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那股狂暴的煞气似乎……减弱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也许是刚才的发泄?她不敢深想,也懒得理会。
这厮太可怕,那孙老头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时间紧迫,她必须趁这点力气和王西家的没回来前,处理最关键的东西。
她再次看向那个紫檀木匣,里面的空白契纸是巨大的隐患,绝对不能留。
她拿起匣子,忍着伤痛,走到院子里用来放废料的破土灶边。
幸好这灶年久失修,旁边有些引火的干草和碎木屑。
她哆嗦着手,把匣子里最底层那张她娘的旧布片抽出来,小心地叠好塞进怀里——这是娘亲的东西,哪怕是一块布,也值得珍藏。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取出那厚厚一沓盖着大印、足以要她性命的空白契纸。
引火,干草被点燃,微弱的火苗摇曳着,舔舐着干燥的木屑。
沈清欢将那些价值连城的空白契纸,一张,接一张,投入微弱的火焰中。
嗤——嗤——
纸张在火焰中卷曲、变黑、化为灰烬,红亮的官印印章,在火焰中扭曲消失,那象征着柳氏恶毒算计的印记,一点点被彻底焚烧殆尽。
跳动的火焰映照着沈清欢苍白的脸,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惋惜,只有决绝的快意。
烧,烧得干干净净,看柳氏还能拿什么栽赃。
火焰一点点吞噬着罪恶的纸张,也带走了屋里的些许寒意。
就在最后一张契纸化为飞灰之际——
“公子饶命,奴婢知错了。”一个惊惶到变调的尖叫伴随着仓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王西家的。
沈清欢心中一紧,快速用旁边的湿灰将最后一点火星扑灭。
院门被撞开,王西家的提着大包小包,背上还扛着一个鼓囊囊的麻袋,另一只手提着个摇晃的木桶,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上惨白如纸,似乎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
“二……二姑娘,买……买回来了。”
王西家的把东西往地上一丢,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盐,米,红薯土豆,还有井水,都在这里了,剩下的钱……”
她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剩下十几文铜钱和一小串铜钱,“都在这里了,一分没少,求二姑娘和王爷饶命啊。”
沈清欢没接钱袋,只是冷冷盯着她:“外面怎么了?见鬼了?”
王西家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惊恐地瞟向外面:“是……是大小姐院子里的管事……带着人在巷口盘查,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凶神恶煞的,奴婢……奴婢差点被抓住盘问,吓得魂都没了。”
她又恐惧地偷瞄了一眼角落的萧承渊,显然把这当作“公子”安排的后手了。
沈清欢心中冷笑。
找什么?当然是找这紫檀木匣和里面的空白契纸,柳氏反应倒快。
“知道了,剩下的钱等冬霜醒来,交由她管理。”
她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把这些吃食和水分开放好,水桶拎到那边去。”
她又掂了掂王西家递回的钱袋和那支素银簪子找回的散钱——大概还剩三百多文。她把钱全倒进紫檀匣里。
然后,她拿起那支样式普通的素银簪子,想了想,递回给跪在地上的王西家的,声音压低:“这簪子是你家传的,是你刚才帮我去买药救命的‘谢礼’,明白吗?”
王西家的一愣,随即狂喜:“明……明白,谢谢二姑娘赏,这是奴婢家传的,救命的。” 她赶紧把簪子揣进怀里。
角落里的萧承渊,不知何时竟悄然睁开了一条缝。
他冷冽的目光如同深潭,落在那堆散发着泥土气息的红薯、土豆和廉价的糙米麻袋上。又瞥见跪在地上感恩戴德、对一根破簪子都视为珍宝的王西家的。
一种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掠过他冰封的心头。
沈清欢捕捉到他那冰冷的一瞥,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护住了怀中的紫檀匣——那是她们现在全部的财产。
“哼。”
一声毫无情绪、却又仿佛蕴含了万千冰屑的冷哼从角落传来。
萧承渊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幻觉。
但那冰冷的哼声,却像是对这贫瘠、肮脏、连活命都需要拼尽全力的处境,发出的一声……刻薄的嘲笑?
或者,是某种他不愿承认的、更深层的东西?
夜色渐浓,铺子里弥漫着生土豆红薯的味道和微弱的光。
沈清欢强撑着身体,指挥王西家的简单清理了部分秽物(主要是尸体拖进冰窖深处)和污血(用土盖住)。
没有热水,她只能就着冰冷的井水,艰难地将一点点碾成糊糊的空间药渣晶体,小心翼翼就着冷水咽了下去。
冰凉的能量再次在体内化开,缓慢却持续地修复着她的损伤,疲惫稍微缓解。
萧承渊依旧如同冰雕般盘坐在角落里,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沈清欢知道,这个“被迫”落脚的交易对象,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只是下一轮风暴来临前的喘息。
紫檀匣里微薄的铜板是起点,空间药渣是未知的依仗。
角落里的煞星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而柳氏的报复,必定在暗夜中悄然涌动。
一夜无话,却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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