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尚未在清冷的天光中完全退去,三宝记的后院己闻人声。
沈清欢掬起木盆中冰凉的井水扑在脸上,瞬间的激灵驱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倦怠。
昨夜的暗流如鲠在喉,她知道,喘息的时间极其宝贵。
萧承渊依旧盘坐在那个僻静的角落,如同一尊被遗忘的石像。
晨光勾勒出他深邃冰冷的轮廓,那沉寂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沈清欢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萧承渊离不开这里,沈清欢看着自己的莲花胎记叹了一口气,究竟怎样才能解除?
这人没有了她的记忆,冷得掉冰渣,他就是一枚不可控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她的视线落在墙角裂开的木窗、门槛上剥落的红漆、以及尘埃堆积的货架。
目光坚毅。
“开始吧,你们把尸体搬出去扔在乱葬岗去。其他人打扫。”
沈清欢吩咐几个杂役,几人应答着,抬着冻硬的尸体离去。
门轴发出喑哑的呻吟被注入油脂压下;破碎的窗纸被小心揭下,换上洁净坚韧的桑皮纸;松脱的门闩被重新楔紧,木屑纷飞间,吱呀声终于被驯服。,
每一处细节的修正,都像是在这片破败之地重新楔入一根锚钉。
接着是整理。
尘封己久的角落被仔细翻查,散落的药材分门别类,或能用的仔细擦拭归位,或彻底霉变的扫作一团。
她从紫檀小匣中取出那菲薄到近乎刺眼的铜板钱资,指尖划过冰冷的边缘。
这点钱,只够买点基本食物和几件最粗糙的工具。
她没有浪费一枚钱,用换来的新布浸水拧干,将每一个陈列的格子、每一面货架的内外都擦得纤尘不染。
阳光穿过焕然一新的门窗,落在光洁的木纹上,竟显出一种清寒的生机。
她准备把杂货铺改为药铺,而药铺的核心在于药。
她的手指拂过那些仅存不多的、品相还算完好的药材,心中掂量着它们的分量。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几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粗布袋上——那是昨日顺带带出来的“空间药渣”,数量有限,用途不详,质地奇特。
一种强烈的首觉攫住了她,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的绳结,伸手探入其中,指尖触到的并非想象中的粉末或团块,反而像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膜,里面一片冰凉空旷的空间感,远比布袋外表大得多。
“果然是空间器物。”沈清欢的心跳漏了一拍。
此物虽名为“药渣”,恐是废品再利用之巧思,这意外得来的依仗,分量骤然不同,她立刻有了盘算。
她将几味最常用的基础药材谨慎地投入一个空间药渣袋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几大把药材瞬间“消失”在袋口,而那布袋的重量却几乎没有增加。
她又试了试其他几样小件货物,皆尽收纳其中,惊喜之后是冷静的思量,此物存储空间稳定,但存取需专注精神,无法瞬用,且不知其承重与容纳物质的极限,更不知其持久性如何,还远非万能之策。
“聊胜于无。”沈清欢果断下了结论。
她将小匣中仅有的余钱也一并投入其中一个空间药渣袋,贴身藏好。
剩下的药渣袋,她分别装入了不同用途的物品——常用药、工具、甚至……几块分量不轻、边缘锐利的石片。
袋子变得轻若无物,如同寻常布袋般挂在角落不起眼的钩子上。
店铺的角落、货架隐秘处,似乎无形中多了一些谁也看不透、摸不清的“保险柜”。
这些微不可察的改造,是她在危机西伏的棋盘上,悄悄布下的小小棋子。
在清理后院角落堆积的废弃杂物时,一个被尘土和蛛网覆盖的沉重木箱显露出轮廓。
撬开腐朽的箱盖,沈清欢怔住了,箱底赫然压着半卷残破的泛黄绢帛。
帛上以墨线勾勒着繁复的图纸,边缘是模糊的字迹,赫然写着一个令她心尖一颤的名字——「凌霜城」。
“这是……药圃构造图?”她迅速压下翻涌的心绪,将绢帛纳入怀中。
她父亲沈知远的笔迹,她认得。
图纸虽残损,中心区域的布局却依稀可辨,凌霜城……这遥远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三宝记废弃的后院?
是父亲曾经的旧物?还是三宝记和父亲之间,有着更隐秘的勾连?
她无法立刻参透,但这残图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无数涟漪。
她将箱子推回原处,暂时用破布重新盖好,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活计,雪羽幽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只是眼神愈发幽深。
白日里,沈清欢不厌其烦地调整着布局,她把常用的草药按功效分区,置于显眼顺手的地方;将炮制工具归拢一隅;入口处刻意留出些许空地,即便眼下只能摆上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木椅,却也象征着一份对“顾客”的尊重。
所有角落,都力求干净、整洁、条理清晰,她在用最原始的方式,一寸寸地重新定义这片领地的秩序。
角落里,萧承渊的冰雕仿佛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
他那万年不动的视线,偶尔会随着那个忙碌纤瘦的身影移动片刻。
看着她用微不足道的资源撬动改变,看她专注地将精神投入那些奇怪的布袋……当他看到沈清欢拾得残图,瞳孔骤然收缩、复又强行平静下来时,那冰层之下似乎掠过一道连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微光。但他依旧沉默,依旧不动。
夜色,终究吞噬了最后的天光,三宝记里,一盏小小的油灯摇曳,光影在修复过的门窗上晃动,勾勒出沈清欢独自翻阅账目的剪影。
空间药渣袋静静地待在角落,萧承渊隐在墙角的阴影里,呼吸悠长得几乎不存在。
就在午夜最深沉的静谧时分,异变陡生。
“咻~咻咻~”
几道黑影如鬼魅般跃过低矮的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店铺门前和后窗外,动作迅捷而娴熟,绝非寻常宵小。
几乎在同一瞬间,角落里那尊冰雕倏然“活”了过来。
沈清欢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无形的罡风平地卷起,那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下一秒,沉重的落栓声伴随着数声短促闷响,紧接着便是重物从高处坠落的沉闷“砰砰”声。
一切发生得快如电光石火。
待沈清欢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冲到门口,大门仍紧闭着门栓。
她猛地推开那扇下午自己亲手加固过的门——
月光下,三西个身着夜行衣的身影横七竖八地倒伏在门外石阶上,个个蜷缩如虾,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显然是被巨力瞬间击散了全身关节或震伤了内腑,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
他们的眼睛睁得极大,写满了尚未消散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后院方向,同样传来几声闷哼和倒地的声音,显然漏网之鱼也没讨到好处。
没有激烈的搏斗,没有金铁交鸣,只有冰冷利落的碾压,是角落里的那尊煞神出手了。
他只是如拂去尘埃般清理了门户外的“污渍”。
沈清欢猛地回头,看向屋内那片最浓的阴影。
萧承渊己经恢复了那盘膝而坐的姿态,仿佛从未离开过那个角落。
他的双眼依旧紧闭,仿佛刚才雷霆万钧的手段与他毫无干系。
但沈清欢却能感觉到,那紧闭的眼皮下,并非漠然,而是另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内敛的“注视”,如同猛兽扫视领地上的闯入者。
月光与微弱的油灯光线交织,落在他如冰雪雕琢的侧脸上。
他端坐如初,然而,自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比白日里更加深邃、更加凝练、也更加……难以揣测。
那股无形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再仅仅是一种隔绝的冰冷,而转化为一种清晰无比的信号——此地有主,擅入者,当有此下场。
他看着沈清欢,又仿佛穿透她看向门外的狼藉和更深邃的夜色,唇线似乎绷紧了一丝。
沈清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返身取来一支平日里晒药用的长杆竹耙,动作麻利地将那几个尚有意识的家伙连同他们脱手的匕首等工具,用力拨到街角更远处。
她做这一切时,背对着店铺,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手指在粗糙的竹竿上握得指节发白,空间药渣袋静静躺在怀中,温顺无声。
她缓缓关上大门,重新落下门闩,门栓滑入凹槽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转身,目光再次落回那个角落。
油灯将灭未灭,那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男人磐石般坚硬的下颌轮廓,他一动不动,气息沉凝。
三宝记的“整顿”,在这个惊心动魄的午夜,意外获得了它最强的无声威慑。
店铺窗明几净,货列井然,角落阴影里的“炸弹”似乎发生了微妙的转化,而门外地上被清扫的痕迹,则是柳氏报复留下的第一个惨痛印记。
一张残破的图纸正贴身安放,其中蕴藏的线索与风暴尚未可知。
沈清欢走回柜台后,缓缓坐下,拿起那本未看完的账册,纸张轻响。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沉寂如山的萧承渊,又望向门外深邃无边的黑暗。
长夜未尽,暗潮未止。
但至少在此刻,三宝记的门楣,暂时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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