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把青石板晒得发烫,黄子林拽着俞科其的校服袖子往家走,帆布鞋踩过墙根的苔藓,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外婆的门市飘来腌菜坛子的咸香,老人正戴着老花镜择豆角,银发被风撩起几根,沾在汗津津的后颈上。
“婆婆,这周六我跟俞科其一起去县城买书可以不?我买两本练习册。” 黄子林弯腰帮外婆捡滚到脚边的豆角,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竹篮边缘,篮底的缝隙里卡着片枯黄的烟叶 —— 那是外公卷旱烟时掉的。
外婆抬眼望了望两个满头大汗的少年,拇指着豆角上的细绒毛:“买书?买什么书,你要买书让外公陪你去买呀。” 她的语气像泡过茶的纱布,柔软却透着笃定。檐下的风铃突然响了,玻璃珠子撞出细碎的清响,黄子林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嘴巴抿得死紧,像条搁浅的鱼。
“哎呀,我跟俞科其一起去,正好耍一会,我们早上去,快的话应该中午点就回来了,实在晚点就是我们在县城吃了饭在回来。” 黄子林的语速越来越快,裤兜里的手环硌着大腿。俞科其适时地往前蹭了蹭,校服上的蓝白条纹被汗水浸得发皱:“阿婆,我跟子林一起去,我还想他陪我一起去看看牙,我妈知道的,你放心嘛。” 少年露出招牌的憨厚笑,虎牙在阳光下闪了闪。
外婆把择好的豆角码进竹筛,动作慢得像在给时光打结:“等下说。” 竹筛边缘的毛刺勾住她袖口的线头,黄子林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用这双手给他补过无数次破洞的裤衩,针脚细密得像夜空中的银河。
黄昏时分,煤油灯在饭桌上投下暖黄的光晕。黄子林盯着碗里的荷包蛋,听着外婆用筷子敲着菜碟:“啥子两个小人跑到县城去哦,还买书,我看你们就是去当街溜子,不准去,要买书叫外公陪你去。” 搪瓷盆里的腌黄瓜泡在盐水中,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冒,像他此刻翻涌的心事。
“真的是去买书,玩一会就回来......” 他的声音像被雨淋湿的火柴,划不出半点火星。外婆夹起一筷子青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纸鸢与木马 菜叶上的油星子落在桌布上,晕开个小圆点:“你真的想去,你给你妈打电话说,你妈同意你就去,我不管。” 这话像块生铁砸在铁锅上,震得黄子林耳朵发麻。
深夜,黄子林趴在窗台上看星星。他摸出裤兜里的塑料手环,在月光下转动,闪粉簌簌落在窗台的灰尘里。远处的稻田传来青蛙的聒噪,他突然想起李琳琳说过县城的夜晚有霓虹灯,比星星更亮,却照不进此刻他心里的暗角。
第二天课间,俞科其的运动鞋蹭着走廊的红砖地,发出 “刺啦” 的声响:“怎么样,你外婆答应没?” 黄子林靠在栏杆上,看低年级的小孩在操场上追着蝴蝶跑,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没有,她不准我去,好烦哦。” 他踢飞脚边的石子,石子滚进花坛,惊起只正在啄食的麻雀。
“那咋办,你就只有爽约了哦。” 俞科其的话像把钝刀,轻轻割着黄子林的心。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爽约是比考试不及格更严重的 “罪行”,尤其当对象是那个会在他课本里夹薄荷糖的女孩时。他想起昨天李琳琳说起乡村基时眼里的光,像老家池塘里跃出水面的锦鲤,此刻却要眼睁睁看着那束光熄灭。
教室里传来玉林的笑声,像串风铃被风吹响。黄子林走进教室,看见李琳琳正趴在课桌上画手抄报,彩铅在纸上落下淡紫色的薰衣草。“子林,你咋啦,怎么不开心呀?” 她抬头时,笔尖在纸上拖出道弯弯曲曲的线,像条迷路的小蛇。
“没事,就是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会就好了。” 他低头翻开课本,《草船借箭》的插图上,诸葛亮摇着羽扇,眼神坚定。可黄子林觉得自己更像那艘被箭射中的草船,外表伪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却千疮百孔。李琳琳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从铅笔盒里摸出颗水果糖,悄悄放在他课桌角 —— 是他最爱吃的橘子味。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片,黄子林把糖纸折成小船,看着它顺着风飘向操场。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李琳琳的铅笔盒里,躺着封没送出去的纸条,上面写着:“今天你一天都心不在焉的,怎么了呀。” 她咬断彩铅笔尖的塑料帽,在薰衣草旁边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 一个举着练习册,一个攥着棉花糖,中间是道被橡皮擦淡的虚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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