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梅雨季节的湿闷，将班级的窗帘掀起又落下。黄子林第 N 次在物理课上走神，视线越过前排同学的发顶，落在斜前方那个略显陌生的侧影上。转学生张明正低头翻动笔记本，偶尔指向黑板上的电路图，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干净利落。
"这道电磁感应题的辅助线..." 张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针一样刺进黄子林耳朵。他看见李琳琳微微倾身，目光落在两人之间的草稿纸上，指尖无意识地卷着笔杆上的橡皮筋。阳光透过窗户，在她发顶镀上一层金边，那是他看了十年的熟悉轮廓，此刻却因另一个人的存在而显得刺眼。
下课铃响起时，张明将一支备用笔芯放在李琳琳桌角："你的笔好像没水了。" 少年的语气平淡，像在说 "今天天气不错"。黄子林盯着那支蓝色笔芯 —— 和他上周送她的草莓限定款截然不同，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泛起一丝酸涩。
"老黄，看啥呢？" 俞科其的脑袋从后门探进来，他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总能在课间精准 "空投" 情报，"新来的张明挺会来事啊，今早我看见他帮琳琳搬作业。"
黄子林没吭声，只是看着李琳琳收下笔芯时礼貌的微笑。她的嘴角扬起标准的 15 度弧度，像对待所有同学一样，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可他还是觉得那笑容刺眼 —— 曾几何时，她对着他笑时，眼睛会弯成月牙，嘴角的梨涡里仿佛盛着蜜糖。
"他就是物理好点而己。" 玉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文科班的历史卷子，总能找到溜进理科班的理由，"昨天琳琳还跟我抱怨，说张明讲题太绕，不如你讲得清楚。"
黄子林猛地回头，撞进玉林鼓励的眼神。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他想起上周李琳琳还会把物理错题本塞给他，抱怨 "黄子林你的脑回路是不是接了外星人"，而他会笑着敲她脑袋，抢走她的草莓牛奶。
午休时，他在食堂看见张明和李琳琳隔着一张桌子吃饭。男生推过去一碟炒青菜："你好像不爱吃胡萝卜。" 黄子林攥紧了筷子，却看见李琳琳摇摇头，把胡萝卜夹回他盘里："谢谢，不过我现在想试试。" 这个举动让他想起无数个帮她挑出胡萝卜的清晨，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喂，别紧张啊。" 俞科其用胳膊肘撞撞他，"我盯着呢，他俩全程隔了至少三十厘米，比讲台到黑板的距离还远。"
玉林推了推眼镜，递来一张便签："这是琳琳今早问我的数学题，你看看是不是故意绕开你？" 黄子林展开便签，上面是道复杂的圆锥曲线题，解题步骤旁用红笔写着 "或许可以试试参数方程"—— 那是他教她的独家技巧。
下午的自习课，张明向李琳琳借物理笔记。黄子林看见她把笔记本递过去时，特意在关键页夹了张提示条："第三页的受力分析图有误，己用修正液标出。" 这个细节让他想起她总是在他的错题本上画哭脸，旁边写着 "笨蛋，又错了"。
"你看，她还是在意你的。" 玉林低声说，"只是拉不下脸。"
黄子林没说话，只是看着张明归还笔记时，李琳琳礼貌性的点头。阳光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像一道透明的分水岭。他想起天台上她流着泪说 "恶心"，想起冷战时她刻意的疏远，想起自己无数次想开口却又咽下的道歉。
放学时，他看见张明和李琳琳一起走出教学楼。两人并肩而行，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偶尔说上几句话，表情都很平静。黄子林躲在香樟树后，听见张明说："下周的物理模拟，你要不要一起复习？" 李琳琳顿了顿，回答："好啊，不过我得先问下玉林有没有时间。"
这句话像颗定心丸，让黄子林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落了地。他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突然觉得连日来的焦虑像个笑话。原来所谓的 "走近"，不过是同学间的正常互动，是他自己被嫉妒和不安蒙住了眼睛。
"想通了？" 玉林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递来一瓶冰镇可乐，"琳琳其实一首在等你开口。"
黄子林接过可乐，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他想起李琳琳总说可乐要加冰才好喝，想起她喝可乐时会故意把气泡吹到他脸上，想起天台上她泛红的眼眶。
"我该怎么做？" 他拧开瓶盖，气泡滋滋作响。
玉林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明天早自习前，去老地方等她。把你想说的话，好好说给她听。"
晚风渐起，吹得香樟树叶沙沙作响。黄子林看着李琳琳家窗户亮起的灯光，想起十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想起无数个并肩走过的日夜。有些误会，需要当面澄清；有些道歉，不能再等下去。
他攥紧了手中的可乐瓶，冰凉的液体在瓶中晃荡，像他此刻重新变得坚定的心。明天，他要去老槐树下等她，像无数个清晨那样，递给她一瓶温好的牛奶，然后说："李琳琳，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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