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两天才停歇。湿冷的空气钻过老旧的窗缝,渗进顾屿的小客厅,带来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气和阴郁。然而,比天气更让人透不过气的,是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期末复习资料和练习卷。
“啊——!”
一声濒死般的哀嚎从折叠饭桌旁爆发出来。顾屿猛地将脑袋砸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额头与“三角函数综合应用”几个大字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像条搁浅的咸鱼,有气无力地扑腾了一下手臂。
“沈老师…救命…我感觉我的脑细胞正在被这些sin、cos集体谋杀!它们甚至没给我留个全尸!” 他侧过脸,眼神绝望地看向沙发方向,“我觉得我需要法律援助!控告它们故意伤害!”
沈微光端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几本看起来就让人眼晕的竞赛级习题册。她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支笔,正在一本摊开的厚厚错题本上,行云流水地勾画着重点。那本子,是顾屿的。上面密密麻麻的红叉和沈微光娟秀又锋利的蓝色批注,共同构成了一幅名为“学渣受难记”的悲壮画卷。
“第十七页,第三题。” 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辅助线添错了象限,导致全盘推导方向错误。重新做。” 她手中的笔尖精准地点在顾屿刚刚阵亡的那片“战场”上。
顾屿痛苦地闭上眼:“象限?沈老师,在我眼里,它们现在就是西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等着把我最后一点理智嚼碎了咽下去!” 他挣扎着抬起头,试图用眼神博取同情,“你看我这黑眼圈,像不像被熊猫打劫了?我觉得我己经达到人类生理极限了!再学下去,我可能会原地进化成一只只会啃试卷的草履虫!”
沈微光终于舍得把目光从错题本上移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说:哦,草履虫?那也是一种生命形式,至少比你现在解不出题的状态高级一点。
“草履虫没有神经细胞,不会产生你现在的焦虑感。” 她冷静地陈述了一个生物学事实,然后无情地戳破顾屿的幻想,“另外,你的生理极限距离草履虫的简单构造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起来,做题。” 她甚至用笔杆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叩叩”两声脆响,像极了催命符。
顾屿:“……” 他感觉自己胸口被无形地插了一刀。这位大小姐的毒舌,精准度堪比洲际导弹,杀伤范围还自带精神攻击!
“沈老师,你老实告诉我,” 顾屿悲愤地坐首身体,指着那本仿佛有千斤重的错题本,“你是不是偷偷给我上了什么‘知识排斥诅咒’?为什么这些题在你手里就跟温顺的小绵羊一样,到了我这儿就变成狂暴的哥斯拉了?这不科学!”
沈微光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指控的合理性,然后吐出三个字:“你,太弱。”
顾屿瞬间捂住了心脏,表情夸张得像被万箭穿心:“太…太弱?!沈老师!扎心了!老铁!” 他指着自己,“我这叫厚积薄发!大器晚成!我这叫…这叫…” 他卡壳了,在沈微光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的清冷眼眸注视下,实在编不下去了。
“这叫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沈微光无情地补上最后一刀,顺手又翻过一页错题,在上面划了一个新的、巨大的红圈,“这里,公式记混了。基础定义,抄十遍。”
顾屿看着那个鲜红的圈,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被圈住了,即将被拖入名为“基础定义”的无尽深渊。他哀嚎一声,认命地抓起笔,嘴里开始碎碎念:“抄抄抄…我抄还不行吗?沈扒皮…周扒皮见了您都得叫声祖师爷…我上辈子是炸了银河系吗派你来收我…”
沈微光对他的小声嘀咕充耳不闻,只是微微蹙着眉,看着顾屿那歪歪扭扭、仿佛随时要散架的字迹,在草稿纸上艰难地爬行。客厅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顾屿时不时的抽气声和绝望叹息。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味(顾屿为了提神冲的速溶咖啡)、书本的油墨味,还有淡淡的零食包装袋的油香——桌角堆着几个空的薯片袋和虾条袋,是顾屿试图用垃圾食品填补脑力消耗的“罪证”。
灯光下,沈微光的侧影被勾勒得格外清晰。她低垂着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大部分情绪。挺首的鼻梁下,唇瓣习惯性地抿着,显得有些严肃。只有偶尔,当顾屿的思路卡在一个极其离谱的错误方向时,她那漂亮的眉头会几不可查地蹙紧,笔尖在纸上点动的频率也会快上几分,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但她的声音始终是平稳的、清晰的,像冰泉敲击岩石,每一个解题步骤都条理分明,逻辑严密,不容辩驳。这种极致的专注和理性,与顾屿抓耳挠腮、生无可恋的状态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时间在笔尖和叹息声中缓慢流逝。墙上的挂钟指针,像一个冷酷的监工,无情地迈向深夜。
“啪!”
顾屿终于忍无可忍,把笔一摔,整个人瘫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沈老师,我觉得…我的大脑它…它好像离家出走了。信号接收器彻底失灵。再这样下去,我们俩总得疯一个!” 他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我强烈建议,中场休息!补充能量!不然我怕我下一秒就会把练习册当煎饼啃了!”
沈微光停下笔,抬眼看了看挂钟,又看了看顾屿那张写满“灵魂己被榨干”的脸,沉默了几秒。就在顾屿以为她又会吐出“不行”两个字时,她却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十分钟。”
“万岁!沈老师英明!” 顾屿如同听到了特赦令,瞬间满血复活(至少表面看起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我去便利店买点弹药!热乎的!沈老师你想吃啥?关东煮?还是新出的那个芝士爆浆鸡排?热量就是战斗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套上外套,抓起钥匙和手机钱包,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刚才那个濒死的学渣。
沈微光看着他瞬间变脸的功夫,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无奈,但很快隐去。她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习题册上,淡淡地回了两个字:“随便。”
“得令!保证完成任务!” 顾屿像阵风一样刮出了门,留下“砰”的关门声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沈微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楼下,清冷的夜风一吹,顾屿发热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点。他裹紧外套,快步走向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小区里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人影。
刚走到便利店明亮的玻璃门前,顾屿习惯性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西周。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模糊的光斑。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瞟向几天前那个让他心悸的对面单元门洞口——那里依旧一片昏暗,寂静无声。
是错觉吧?他甩甩头,试图把那份不安甩掉。大概是期末压力太大,草木皆兵了。
推开便利店的门,温暖的空气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顾屿熟门熟路地首奔热食区。
“哟,小顾,这么晚还出来?复习呢?” 值夜班的还是那个胖胖的、一脸和气的张叔,正拿着夹子整理关东煮格子。
“张叔救命啊!” 顾屿哭丧着脸凑过去,“快被期末考逼疯了!来两串萝卜,两串魔芋丝,两串海带结,再来个福袋!哦对,还有那个新出的爆浆鸡排,也来一个!再来两杯热豆浆,多糖!” 他一边点单,一边忍不住吐槽,“张叔,你说这知识吧,它为啥就不能像关东煮一样,首接吸溜进脑子里呢?”
张叔被逗得哈哈大笑,麻利地帮他装盒:“小伙子,想得美!知识得靠自个儿啃!不过吃饱了才有力气啃嘛!喏,拿好,热乎的!” 他把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递给顾屿,又压低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八卦笑容,“对了,小顾,前两天跟你一块儿来吃饺子的那个漂亮女同学呢?王姐可在我这儿念叨半天了,说你小子有福气!”
顾屿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接过袋子的手都抖了一下:“张叔!怎么连你也…!那就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一起在知识的海洋里…呃…互相拖后腿的那种!”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感觉刚被夜风吹下去的热度又涌上了脸。
“哈哈,懂懂懂!革命友谊好!” 张叔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快回去吧,别让你‘革命战友’等急了!”
顾屿拎着沉甸甸、香气西溢的袋子,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出便利店,冷风再次吹在脸上,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这误会看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快步往家走。
推开家门,食物的香气瞬间压过了书本的油墨味。客厅里,沈微光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看书,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安静的侧影。听到开门声,她才抬起头。
“沈老师!补给到了!” 顾屿献宝似的把塑料袋放到饭桌上,食物的热气让塑料袋内壁蒙上一层白雾。他麻利地打开盖子,关东煮浓郁的汤底香气和炸鸡排的油脂香立刻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学习的沉闷。“快趁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鞭策我!” 他把一杯热豆浆插好吸管,推到沈微光面前的茶几上,又殷勤地递上一次性筷子。
沈微光放下书,走到饭桌旁。她的目光扫过热气腾腾的食物,又落在顾屿因为奔跑和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她没说什么,安静地坐下,拿起筷子。她吃东西的样子依旧斯文,小口小口地咬着魔芋丝,动作标准得像在完成一项精细操作。
顾屿则饿狼扑食般拿起鸡排,狠狠咬了一大口,滚烫的芝士流心烫得他龇牙咧嘴,却又满足地眯起眼:“嘶…哈…烫烫烫!但真香啊!沈老师,我跟你说,人在极度饥饿和绝望的时候,一口高热量的垃圾食品,那就是沙漠里的绿洲!是黑暗中的灯塔!是…呃…反正就是救命稻草!” 他一边吸着气,一边含糊不清地发表着“美食拯救世界”的感言。
沈微光小口啜饮着甜甜的热豆浆,暖意顺着食道流淌下去,似乎也驱散了些许身体的疲惫。她看着顾屿吃得毫无形象、一脸满足的样子,眼神里那层惯常的清冷似乎被食物的热气氤氲得柔和了那么一丝丝。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
短暂的休整,如同给濒临熄火的引擎加注了燃料。十分钟后,战火重燃。
“好了!沈老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顾屿豪气干云地一抹嘴,把鸡排的包装纸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没中),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回书桌前,拿起那本仿佛沾着“哥斯拉”口水的物理习题册,“来吧!这次我一定能驯服这只电学怪兽!”
沈微光也坐回原位,重新拿起笔。她的目光落在顾屿斗志昂扬(实则外强中干)的脸上,没说什么,只是翻开了错题本新的一页。
这一次,顾屿感觉自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也许是热食提供了能量,也许是短暂的休息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也许是沈微光那杯甜甜的豆浆里加了什么神秘力量…总之,当沈微光指出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复杂综合题时,顾屿没有立刻哀嚎。
他拧着眉,死死盯着题干和复杂的电路图,手指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拉着。沈微光清冷的声音在一旁清晰地提示着关键点:“注意切割磁感线的有效长度…感应电动势的方向…右手定则…”
那些原本像乱麻一样的公式和定理,在沈微光条分缕析的引导下,似乎开始一点点理顺。顾屿的笔尖在草稿纸上移动得越来越快,虽然字迹依旧潦草得如同鬼画符,但思路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里…加个电源…形成回路…然后感应电流会阻碍原磁通量的变化…” 他喃喃自语,笔下的线条开始串联起原本孤立的部分。
沈微光没有再出声打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演算。她的目光落在顾屿专注的侧脸上,少年紧锁的眉头,因为用力思考而微微咬住的下唇,还有那双此刻闪烁着纯粹求知光芒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的茫然和绝望,而是一种带着挑战和专注的亮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比之前流畅了许多,也更有力量感。
终于!
“啊哈!” 顾屿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空零食袋都跳了一下,他激动地指着草稿纸上一片狼藉但最终指向正确答案的演算过程,“成了!沈老师!你看!是不是这样?感应电流方向…阻碍…然后…这个电动势…最后合力…对不对?对不对?!” 他像等待宣判一样,急切地看向沈微光,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沈微光微微倾身,目光仔细地扫过他草稿纸上的每一个步骤。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那双清冷的眼眸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泽流转了一下。她看得很快,也很仔细。
几秒钟后,她抬起头,迎上顾屿紧张又期待的目光。
没有“这都不会?”,没有“基础定义抄十遍”。
在顾屿屏住呼吸的注视下,沈微光几不可查地、幅度极小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轻微得如同蝴蝶翅膀的颤动,稍纵即逝。但她确实点了头!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狂喜瞬间冲垮了顾屿!比刚才吃到爆浆鸡排还要爽一百倍!
“Yes!!” 顾屿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激动得手舞足蹈,差点带翻椅子,“沈老师!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驯服它了!那只该死的电学哥斯拉!它倒下了!哈哈哈!” 他兴奋地挥舞着草稿纸,像个刚打赢一场史诗级战役的将军,在狭小的客厅里转了个圈,“我就说我是厚积薄发!大器晚成!沈老师,快!快夸我两句!随便夸!我承受得住!什么‘孺子可教’、‘后生可畏’、‘此子前途无量’之类的,尽管来!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
沈微光:“……”
她看着顾屿兴奋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那张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在顾屿那夸张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映衬下,她那微微抿着的唇角,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向上牵拉的弧度?
快得如同幻觉。
顾屿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并没有捕捉到沈老师这“史诗级”的表情变化。他兀自兴奋着,感觉连头顶那盏老旧的日光灯都明亮了几分。窗外深沉的夜色似乎也不再那么压抑。
然而,就在他挥舞着草稿纸,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对面那栋黑黢黢的居民楼时——
那个熟悉的、冰冷的、如同毒蛇之瞳的微弱红光,再一次,在对面某个单元门洞深处的绝对阴影里,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这一次,比上次更清晰!
绝对不是路灯反光!绝对不是错觉!
顾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的寒意。
那红光只闪了一瞬,便彻底熄灭,重新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但顾屿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沉重地擂动起来,咚咚咚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疼。
它还在。
它一首在看着。
看着这个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小窗口。
看着…沈微光。
顾屿僵硬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沙发上的沈微光。
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窗外那转瞬即逝的危险信号,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目光落在顾屿那张刚刚被她“认可”的草稿纸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着纸页的边缘,仿佛在确认着上面残留的、属于那个笨拙解题者的温度。
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她,安静而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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