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给谁的？”
“还能有谁，昨晚他偷偷塞到她窗台上，阮青莲收下了。"
杜鹃眼前一黑，差点就摔倒了。
那个未来又浮现在眼前：阮青莲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离开时决绝的背影，以及变得日渐消瘦又沉默的老二……
第二天天没亮，杜鹃就赶到了县城，敲响了李卫城的宿舍门。
李卫城还没醒，睡眼惺忪来开门，见到她还觉得奇怪：“娘，是你啊，出啥事了？”
杜鹃没说话，首接进门就掀开他的枕头。
枕头底下压着张照片：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站在麦田里笑，照片一角写着“青莲1974.11”
“这是谁？”她明知故问。
李卫城耳根通红：“就、就知青点的青莲……”
“你送她纱巾了？”
“您怎么知道？！”李卫城惊得差点跌倒了。
杜鹃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决：“分手。”
“什么？”
“立刻分手！”杜鹃的声音拔高，“阮青莲是城里姑娘，她迟早是要回城的，老二啊，你只是个农村娃。你配不上人家的！”
李卫城的脸色瞬间惨白：“娘，我们是真心……”
“真心能顶饭吃？”
怕他不肯分手，杜鹃掏出了杀手锏，“你大哥马上就有孩子了，家里就指着你这份工资呢。要是她回城了，你怎么办，还能跟着去当上门女婿吗，你丢不丢人！”
闻言，李卫城像被泼了盆冰水，整个人蔫了下去，没再说话。
杜鹃还是不放心。
趁着晌午知青点没人，她找到了正在看书的阮青莲。
阮青莲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长得确实是很水灵。
见来人是谁，她慌忙站起来：“杜、杜婶？”
"听说我儿子送你纱巾了？"杜鹃开门见山。
阮青莲的脸唰的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还给他。”
杜鹃首接说道，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五块钱，“这钱你拿着，算补偿。”
出乎意料的是，刚才还腼腆的姑娘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地拒绝了她：“婶，我不要钱，我也不要还纱巾。”
“你！”
“卫城哥说了，这是他用他第一个月工资买的，意义重大。”阮青莲的声音轻柔却坚决，“我会好好珍藏他的这份心意。”
杜鹃气得太阳穴首跳：“你知不知道，你们知青迟早是要回城的，到时候你走了，我儿子怎么办？”
阮青莲怔住了。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我……我没想过这些。”她轻声道。
“那就现在想！”杜鹃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别害我儿子一辈子！”
当晚，李卫城就回了家。
他哑着嗓子问，“娘，为啥你觉得城里人就一定看不上农村人？”
杜鹃心尖一颤。
她想起未来里沉默寡言的儿子，狠下心道：“不是看不上，是路不同。她是天上的云，你是地里的苗，咋过到一块去？”
李卫城仰头灌了口酒，突然笑了：“可云彩也会下雨浇灌禾苗啊。”
杜鹃被噎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李卫城并不是未来里那个颓废的老二，现在的他有工作，有见识，甚至敢跟母亲顶嘴了。
她突然觉得很疲惫，无奈地摆摆手，“随你吧，但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阮青莲不要你了，你受了伤，到时可别怪娘没提醒你。 ”
开春时，杜鹃去县城给春花买补品，路过知青点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她听到了阮青莲的名字，于是偷偷躲在墙角偷听。
“阮青莲！你疯了吗？”一个女知青尖声道，“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多金贵，你居然要放弃？”
“我想好了，”是阮青莲轻柔却坚定的声音，“留在这里教书也挺好。”
“就为了那个木匠？”
屋里陷入了沉默中。
杜鹃贴着墙根，心跳如雷。
阿飘在旁边调侃她：“看来你儿子还挺有魅力的，能让一个城里姑娘放弃回城的希望，都这样了，你还是不愿意她和李卫城在一起吗？”
杜鹃没有说话，不过从这天起，她就开始对李卫城手里的工资睁只眼闭只眼了，他的钱，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没过几个月，村里开始有流言蜚语传出来。
杜鹃听到了，沉默了一晚上，最后把李卫城叫到了身边，提出要见一见阮青莲的家人。
李卫城表现得很为难，杜鹃见状，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怎么，你都要娶人家女儿了，我还不能见见这未来的亲家公亲家母吗？”
李卫城嘴唇蠕动了下，最后脚一跺：“哎呀，不是这样的娘，我让青莲来跟你说吧！”
说完，人就跑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杜鹃。
没多久，李卫城就带着阮青莲回来了，她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信纸上的字迹清秀工整，上面的内容却透着几分沉重。
阮青莲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婶，我爸妈现在在西北农场，暂时……没法回来。”
杜鹃沉默地折好信纸，心里翻江倒海。
在那个未来里，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城里姑娘的身世，只知道她最终抛下李卫城回了城。
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阮青莲当初的决绝——父母蒙冤，她怎么可能安心留在农村？
“婚事不能拖，”杜鹃最终开口，“等你父母平反了，我们再补办酒席。”
阮青莲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婶子，您同意了，您不嫌弃我？”
“嫌弃啥？”杜鹃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农村的还敢嫌弃你这个城里姑娘？只有一点你需要记住，进了我李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以后你要是有机会回城了，可不能跟老二离婚，说走就走。”
李卫城站在门口，手里的搪瓷缸咣当掉在地上，热水洒了一地。
他冲进来一把抱住杜鹃，声音哽咽：“娘！”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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