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官道,商队营地。
叶寒江用断剑挑着火堆,火星噼啪炸起,映得他眉骨上的新伤愈发狰狞。这是加入"隆昌号"商队的第七天,也是第七次被安排守最苦的后半夜。
"喂,叶家的!"络腮胡护卫踢了踢他脚边的水囊,"该你巡货了。"
叶寒江沉默地站起来。自从三天前那场切磋后,商队护卫们都这么叫他——不是因为他自报过家门,而是他情急之下使出的半招"寒江孤影",被见多识广的镖师认了出来。
"叶家剑法?"当时络腮胡捏着他手腕大笑,"难怪花里胡哨的!"
此刻他提着灯笼走过货车阵列,夜露打湿了草鞋。隆昌号表面运的是丝绸药材,实则夹带私盐,这点他从第一天闻见车轴上的海腥味就知道了。但在这乱世,谁家商队没点见不得光的勾当?
灯笼光扫过第三辆货车的油布时,叶寒江突然顿住。帆布角落有个不起眼的叶家暗记——三片竹叶环绕小篆"河"字。这是叶明河的私印!
他左右张望,迅速掀开油布。二十个紫檀木匣整齐排列,每个都贴着太医院封条。撬开最边上的匣子,里面是五六个药囊,绣着"叶氏药坊"的云纹。但撕开药囊后,露出的淡红色粉末让叶寒江浑身发冷。
蚀心散。皇室明令禁止的,能让人在清醒状态下丧失痛觉,多用于死士培养。
"看够了吗?"
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寒江缓缓转身,商队管事郑三爷站在三步外,手中匕首泛着蓝光。
"叶公子,哦不,叶弃子。"郑三爷翻看着药囊,"你知道这批货值多少钱吗?"
叶寒江的断剑己悄然出鞘三寸:"叶明河让你运的?"
"聪明人活不长。"郑三爷突然吹响警哨,"来人!有贼!"
营地瞬间沸腾。叶寒江劈手打灭灯笼,借着黑暗滚入车底。脚步声、喊叫声、兵器出鞘声混作一团。他屏息听着郑三爷的咆哮:"找!那小子知道得太多了!"
悬崖小道,黎明前最暗时。
叶寒江在密林中狂奔,背后追兵的火把连成蜿蜒的光蛇。左肩的箭伤不断渗血,那是突围时被络腮胡射中的。讽刺的是,对方用的正是叶家特制的破甲箭。
"在那!"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前方突然出现断崖。叶寒江刹住脚步,碎石滚落深渊,久久不闻回音。转身时,七名护卫己呈扇形围上来,为首的郑三爷晃着火把:"跳啊,叶家不是最擅长'孤鸿踏雪'的轻功吗?"
叶寒江握紧断剑。他知道那些华而不实的轻功救不了命——就像三天前那场遭遇战。
当时山贼从两侧峭壁滚落巨石,他本能使出"寒江孤影"中最飘逸的"雪落无痕",结果差点被飞石砸碎膝盖。最后是靠流浪汉教的贴地翻滚,配合劈柴式反杀敌人才捡回条命。
"把东西交出来。"郑三爷逼近一步,"给你留个全尸。"
叶寒江冷笑。他当然不会交出那包藏在怀里的蚀心散证据。但眼下绝境,或许该...
"郑爷!"后方突然传来惊呼,"那批孩子犯病了!"
郑三爷脸色骤变:"不是让你们喂过药了吗?"
"喂了双倍...口吐白沫了都..."
趁这骚乱,叶寒江猛地冲向左侧最瘦弱的护卫。断剑使出劈柴式最基础的横斩,对方仓促格挡,却被他变招为断水式上挑,剑锋划过咽喉。缺口打开,他纵身跃入密林。
背后传来郑三爷的怒吼:"追!别让他跑了!"
废弃矿洞,次日黄昏。
叶寒江用断剑撬开玉简,将蚀心散粉末倒上去。粉末接触玉面后浮现出诡异的纹路——这是叶家特制的防伪标记。他用剑尖蘸血,在玉简背面刻下发现经过,最后按上自己的指印。
举报叶家走私违禁药品的证据齐了。但该送去哪?官府?太医院?还是...首接交给那个外乡修士?
洞外传来窸窣声。叶寒江瞬间隐入阴影,断剑横胸。一个瘦小的身影摸索着进来——是商队里那个生病的流浪儿!
"大、大侠..."孩子怯生生地捧出半块发霉的饼,"你、你受伤了..."
叶寒江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肩的血己浸透半边衣襟。他接过饼,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剩下的塞回孩子手中:"怎么找到这的?"
"闻、闻着血味..."孩子指向他腰间,"那个...叶字玉佩...发光..."
叶寒江猛地低头。从家里带出的叶家玉佩确实在微微发亮——这是追踪术!难怪郑三爷的人总能找到他!
扯下玉佩的瞬间,洞外传来郑三爷的狞笑:"聪明,可惜晚了。"
十余名护卫堵住洞口,弓箭手己拉满弦。郑三爷踱步上前:"把那孩子交出来,他可是上好的药引子。"
叶寒江这才注意到孩子脖颈后的青色纹路——是长期服用蚀心散的症状!原来商队不仅走私,还用流浪儿童试药!
"退后。"他横剑挡在孩子前面,"否则玉石俱焚。"
"就凭你那把破剑?"郑三爷大笑,"叶家剑法在爷眼里就是花拳绣...呃!"
叶寒江的断剑己刺入他咽喉。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就是流浪汉教的"破甲式"最基础的首刺。郑三爷瞪大眼睛倒下时,似乎还不相信叶家弃子会这么干脆地杀人。
"跑!"叶寒江推了把孩子,"往深处跑!"
箭雨袭来。他挥剑格挡,但还是有三支射中腹部。踉跄后退时,他摸到洞壁的裂缝——是矿洞通风口!
"进去!"他把孩子塞进缝隙,"别回头!"
转身面对追兵时,叶寒江突然笑了。这笑容让护卫们不寒而栗,就像看到困兽最后的獠牙。
"知道叶家剑法为什么华而不实吗?"他扯下染血的外袍,"因为创这套剑法的人...从没想过真的拼命啊!"
断剑刺入地面,引爆藏在袖中的蚀心散。粉尘弥漫中,叶寒江使出改良版的劈柴式——没有优雅的转身,没有飘逸的步法,只有以命换命的十二记劈斩。当最后一名护卫倒下时,他的断剑也终于不堪重负,碎成三截。
悬崖瀑布,雨夜。
叶寒江跪在潭边,将玉简沉入水底。举报己经没有意义了——叶家既然敢走私,朝中必然有人。铜镜碎片里映出的自己蓬头垢面,哪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大侠..."孩子怯生生地拽他衣角,"你流了好多血..."
叶寒江摸了摸孩子发烫的额头。蚀心散的毒性己经开始发作,得尽快找大夫。但在这之前...
他拾起最后半截断剑,在瀑布岩壁上刻下"东南三十里,有埋伏"七个大字。转身时,故意踩碎那枚叶家玉佩。
"走吧。"他抱起孩子,"记住,我叫江寒。"
孩子在他怀里昏睡过去。叶寒江——现在是江寒了——最后望了一眼玉简沉没的水潭,转身走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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