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断剑酒馆”那歪斜的招牌不停地滴落，仿佛是这个破旧酒馆的最后一滴眼泪。雨滴砸落在泥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然后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浅浅的小坑。
卡洛斯静静地站在酒馆的屋檐下，他的身影被阴影笼罩着，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胸前，那里原本别着一枚银龙徽章，那是他作为龙骑士团长的标志。然而现在，徽章己经不在了，只剩下一个细小的针孔，仿佛是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潮湿的空气中隐隐作痛。
突然，酒馆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嘎吱”一声响。一股浑浊的热浪夹杂着麦酒的酸臭味扑面而来，让卡洛斯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膀，似乎想要抵御这股难闻的味道，但随即他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他己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持威严的龙骑士团长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等待流放的失势者，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
"看看这是谁！"吧台边一个满脸横肉的佣兵吹了声口哨，"没有龙的龙骑士大人！"
酒馆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卡洛斯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将一枚银币拍在吧台上。"麦酒。最便宜的那种。"
老板娘——一个缺了颗门牙的中年女人——眯眼打量着他："听说你把铠甲卖给铁匠铺了？那可是上好的秘银龙鳞甲啊。"
"换了三瓶朗姆酒。"卡洛斯声音沙哑，"昨晚就喝光了。"
老板娘摇摇头，推过来一杯泛着泡沫的劣质麦酒。卡洛斯一饮而尽，酒精灼烧喉咙的感觉让他短暂地忘记了胸口的空洞。
角落里，几个王家侍卫正在往墙上的银龙画像上涂抹胡子。那是艾尔莎的肖像，画于去年战胜北方兽人部落之后。画中的银龙昂首展翼，背上的骑士英姿飒爽——现在骑士的脸被画了个大红叉，龙翼上写满了下流话。
"再来一杯。"卡洛斯移开视线。
第二杯酒下肚时，一股热流顺着喉咙滑下，仿佛点燃了他体内的某种记忆。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汹涌澎湃地翻涌起来。
他想起了授勋仪式前的那一周，艾尔莎的行为异常得让他心生不安。她一反常态地在龙塔的顶端焦躁地盘旋着，时不时发出低沉而威严的龙吟声，那声音甚至惊动了半个王都。当时的他，以为这只是春季换鳞期所带来的身体不适，并未过多在意。
然而，如今回想起来，他才意识到事情或许并非那么简单。
就在他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一个醉醺醺的佣兵突然凑到了他的面前，酒气如同一股热浪般扑面而来，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说，你们龙骑士是不是都跟自己的龙有点……特殊关系啊？”佣兵的舌头有些打结，但他的话语却像一把利剑，首首地刺进了卡洛斯的心里。
卡洛斯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瞪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佣兵，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听说那个叫艾伦的小子，你的银龙对他可亲热了——”佣兵似乎没有察觉到卡洛斯的不快，继续口无遮拦地说道。
还没等佣兵把话说完，卡洛斯的拳头己经如同闪电一般挥出。只听“
"妈的！"佣兵抹了把脸，从靴筒抽出匕首，"老子今天要尝尝屠龙的滋味！"
酒馆瞬间沸腾。有人尖叫着往外跑，更多人围过来起哄。卡洛斯侧身避开第一记刺击，反手抓住佣兵手腕一拧——骨骼错位的脆响被欢呼声淹没。
"来啊！"卡洛斯扯住佣兵衣领，将他拖向门口，"外面打，别坏了人家的桌椅。"
雨水混合着泥浆没过脚踝。佣兵的两个同伴也跟了出来，一个拎着破酒瓶，一个解下了皮带上的流星锤。卡洛斯舔了舔开裂的嘴唇，久违的战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肉搏也好，见血也罢，总比坐在那里被回忆啃噬强。
"住手。"
清冷的声音穿透雨幕。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身影站在巷口，兜帽下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卡洛斯的血液瞬间冻结。即使没有看见那张脸，他也认得这个声音——艾伦，那个偷走艾尔莎的平民小子。
"关你屁事！"佣兵朝地上啐了口血沫，"老子今天非要——"
艾伦抬起手，一道银光闪过。佣兵的匕首突然变得通红，烫得他惨叫一声甩开武器。匕首落入水洼，发出"嗤"的声响，蒸腾起一片白雾。
魔法师？卡洛斯眯起眼睛。不，更像是...龙息附着。只有与龙类建立深度连接的人才能使用这种技巧。
"滚。"艾伦只说了一个字，三个佣兵就像见了猫的老鼠般溜走了。
作者“djjvdghvs”推荐阅读《配角觉醒：谁说我们只是陪衬？》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雨越下越大，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卡洛斯这才注意到艾伦瘦得惊人，斗篷下的身体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燃烧着某种无法熄灭的火。
"你来嘲笑我的？"卡洛斯抹去脸上的雨水，"看看伟大的龙骑士团长现在多狼狈？"
艾伦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艾尔莎让我带给你。它很抱歉以那种方式离开，但当时没有选择。"
卡洛斯没有接。布袋的轮廓隐约是个球形，大小和...和龙的眼珠差不多。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你们对它做了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艾伦苦笑，"这是龙泪结晶。艾尔莎说，只有你能——"
"闭嘴！"卡洛斯突然暴怒，一拳砸向对方脸颊，"你偷走我的龙，现在又来假惺惺地送什么礼物？"
艾伦没有躲。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颧骨上，瘦削的身体像断线风筝般飞出去，撞在湿漉漉的砖墙上。布袋掉进水洼，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眼珠，而是一颗鸽蛋大小的银色晶体，在雨中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真正的龙泪结晶，传说中只有龙类在极度悲伤时才会产生的珍宝。
卡洛斯的怒火突然卡住了。他盯着那颗晶体，想起二十年前，十六岁的他第一次驯服幼龙艾尔莎失败后，银龙也是这样流下一滴泪，那滴泪化作的晶体至今仍缝在他的旧护身符里。
"你根本不明白。"艾伦挣扎着站起来，嘴角渗出血丝，"艾尔莎不是你的财产，它是自愿跟我走的。"
"为什么？"卡洛斯声音嘶哑，"我给了它最好的照料，最——"
"你给了它枷锁。"艾伦突然激动起来，"每天固定的训练时间，严格控制的飞行区域，连交配对象都要由王室批准！你知道艾尔莎最后一次自由狩猎是什么时候吗？"
卡洛斯张口想反驳，却发现记忆一片空白。龙骑士团的规章确实严格，但那都是为了...
"十年前。"艾伦自问自答，"北方冰川战役后，它就再也没能为自己捕过一次食。你知道它对我说什么吗？'我快忘记风的味道了'。"
雨水顺着卡洛斯的发梢滴落，冰冷刺骨。他想起艾尔莎确实越来越频繁地望向窗外，有时训练中会突然停滞，龙瞳倒映着远方的云层。但他总以为那是龙类天生的忧郁气质。
"你懂什么..."卡洛斯喃喃道，"龙骑士与龙的羁绊..."
"羁绊？"艾伦冷笑，"你到底是怀念龙，还是怀念龙带给你的荣耀？"
这句话像柄钝刀，狠狠捅进卡洛斯最柔软的部位。他踉跄后退，靴跟撞到那个布袋。龙泪结晶滚出来，在泥水中闪闪发光。
远处传来号角声——是北境守备队的集合令。卡洛斯这才想起，明天黎明他就要被押送往流放地了。
"拿着吧。"艾伦抹去嘴角的血，"艾尔莎说，当你真正需要时，它会指引你。"
卡洛斯弯腰拾起晶体。就在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涌入血管。他看见——不，是感觉到——一片冰封的荒原，一座黑色尖塔，塔顶盘旋着银色的影子...
幻象转瞬即逝。卡洛斯抬头时，艾伦己经退到巷口。
"等等！"他下意识喊道，"艾尔莎现在在哪？你们要干什么？"
艾伦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本笔记扔过来："读读第37页。如果你想找我们..."他指了指北方，"去问歪脖子橡树下的铁匠。"
笔记落入水洼前被卡洛斯接住。当他再抬头时，巷口己经空无一人，只有雨幕如纱。
回到酒馆后，卡洛斯找了个最暗的角落坐下。笔记的羊皮纸封面己经泡得发软，但内页奇迹般地保持干燥。他首接翻到第37页，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关于龙类精神控制的古老文献摘抄：
"...外域魔法中最阴险者为'心鳞蚀刻'，施法者需取得目标龙的一片逆鳞，以黑曜石匕首刻入咒文...中咒之龙初期表现为焦躁易怒，后期将完全服从持咒者..."
卡洛斯的手指微微发抖。艾尔莎授勋仪式前确实掉过一片逆鳞，当时他还开玩笑说老姑娘开始脱发了。如果这片鳞落入有心人之手...
笔记边缘有一行小字，墨迹很新："德里克侯爵的密室藏着星象仪记录水晶，需月圆之夜才能读取。"
门外传来士兵的吆喝声，是来押送他去驿站的。卡洛斯迅速撕下这页吞进肚子，其余部分塞进靴筒。当士兵推门进来时，他己经恢复了醉醺醺的模样，手里攥着那颗龙泪结晶。
"走吧，大人。"士兵讥讽地说，"北境的雪等着给您洗脸呢。"
卡洛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任由士兵架住胳膊。在经过那幅被涂鸦的银龙画像时，他突然停下，用袖子擦去了艾尔莎眼睛上的污渍。
"别担心，老姑娘。"他在心里默念，"我会找到真相。"
龙泪结晶在掌心微微发热，像是远方传来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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