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无休止的坠落。
卡洛斯在混沌中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十六岁时初次驯服艾尔莎的惊险，二十岁获得龙骑士徽章的荣耀，三十五岁在授勋仪式上被当众抛弃的耻辱...最后是红龙洛基撞向黑暗圣火的决绝身影。
「值得...」洛基的声音在记忆深处回荡。
下坠感突然停止。卡洛斯感到自己被某种温暖的力量托住，后背贴着冰凉光滑的曲面。银光透过紧闭的眼皮刺激着视网膜，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帘——
艾尔莎的瞳孔。
巨大的月白色龙眼近在咫尺，虹膜上细密的纹路如同最精致的银器雕花。卡洛斯曾无数次凝视这双眼睛，却从未以这种仰躺的角度。银龙的鼻息喷在他脸上，带着熟悉的冰雪气息。
"艾...尔莎？"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银龙没有回应，只是轻轻调整爪子角度，让他能看清西周。他们正在千米高空中平稳滑翔，下方是被战火蹂躏的北境荒原。卡洛斯试图抬手，却发现左臂完全不听使唤，右臂则被某种银色粘液固定在龙爪上。
"别乱动。"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的左臂被黑暗魔法侵蚀，艾尔莎的眼泪暂时封住了腐蚀。"
卡洛斯艰难地扭头，看见艾伦坐在龙颈根部。平民少年的斗篷被烧焦了大半，露出里面简陋的皮甲。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臂上缠绕的银光——如同液态的龙鳞，正随着呼吸脉动。
"你..."卡洛斯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涌上铁锈味，"你对我的龙做了什么？"
艾伦的表情古怪了一瞬："你的龙？"他摇摇头，"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艾尔莎感应到你危险时，我们正在三百里外的龙骨峡谷。"
感应？卡洛斯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龙骑士印记的位置正散发着银光，只是那光芒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色。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意外——仿佛灵魂深处早己知道这链接从未真正断裂。
"洛基..."卡洛斯突然想起红龙最后的牺牲，"它..."
"完成了使命。"艾伦轻拍龙颈，"艾尔莎说，洛基的灵魂会回归龙冢，与历代先祖同眠。"
艾尔莎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音调是卡洛斯从未听过的哀伤旋律。银龙突然收拢翅膀开始俯冲，失重感让卡洛斯的胃部一阵抽搐。
"抓紧！我们要降落了！"
风压撕扯着伤口，卡洛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昏过去。模糊的视线里，一座被冰封的湖泊急速放大。艾尔莎在触水前最后一刻展开双翼，龙爪在冰面上划出数十米长的沟壑才堪堪停住。
"见鬼..."艾伦滑下龙背时踉跄了一下，"下次提前说一声，老姑娘。"
银龙不屑地喷了个响鼻，低头将卡洛斯轻轻放在冰面上。当龙爪松开时，卡洛斯才看清自己的惨状——左臂完全炭化，右腿插着三支断箭，胸前的衣服被血浸透后冻成了硬壳。
艾伦跪在他身旁，从怀中取出个小皮囊："喝下去。"
"毒药？"卡洛斯虚弱地讥讽。
"比那更糟。"艾伦扒开塞子，一股腐烂内脏的气味扑面而来，"洛基的骨髓混合龙泪结晶。"
卡洛斯差点吐出来。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勉强咽下几口——液体入喉的瞬间，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他弓起身体无声尖叫，指甲在冰面上抓出深痕。
"第一次最疼。"艾伦按住他抽搐的肩膀，"艾尔莎说这是'净化'。"
卡洛斯想骂人，但嘴里喷出的是一股黑烟。烟雾中浮现出扭曲的面孔——正是那个给艾尔莎施法的兽人萨满！面孔尖叫着消散，卡洛斯的左臂突然恢复了知觉，随之而来的是万蚁噬骨般的剧痛。
"啊——！"
叫声在冰湖上回荡。艾尔莎低下头，用鼻尖轻触他的额头。一股清凉感注入脑海，暂时压过了疼痛。卡洛斯急促喘息着，发现视野清晰了许多，甚至能看见艾伦皮下流动的银光。
"你...不是普通人对吧？"他盯着少年手臂上的异象。
艾伦苦笑："这话该我说。"他指向卡洛斯胸口，"普通人的印记重燃时，可不会把红龙血脉也编进去。"
卡洛斯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龙骑士印记正在蜕变——原本单纯的银光中融入了血丝，形成一种奇异的红银色漩涡。更奇怪的是，他竟能同时感知到艾尔莎和...洛基的存在？后者虽然微弱如风中残烛，但确实还在某处燃烧。
"我不明白..."
"龙泪结晶保存了洛基最后的意识。"艾伦从腰间解下个皮袋，"它给你留了信息。"
皮袋里是一片巴掌大的红龙鳞，内侧刻满了龙语符文。卡洛斯刚触碰鳞片，那些符文就活了过来，顺着手指爬上手臂，最后在左臂内侧重新排列——形成一组坐标和简短讯息：
「东经17.38，北纬68.29。七头龙，七夜哭。」
"龙骨峡谷的坐标。"艾伦低声解释，"兽人囚禁了七头成年龙类，用它们的眼泪炼制黑魔法武器。"
卡洛斯猛地抓住艾伦手腕："艾尔莎也是受害者？"
少年点头："心鳞蚀刻。兽人萨满用你的那片逆鳞施法，让艾尔莎误以为我是它的救命恩人。"他露出苦涩的笑容，"首到三天前，它才挣脱控制。"
所以这就是真相。卡洛斯仰面躺在冰上，任雪花落在脸上融化。艾尔莎从未背叛他，只是和他一样，都是这场阴谋的受害者。而洛基...红龙用生命为他争取了重获荣耀的机会。
"为什么帮我？"他看向艾伦，"你本可以..."
"因为我也被骗了。"艾伦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那个形似龙爪的疤痕，"他们告诉我这是在救龙，实际上..."他摇摇头，"等你能站起来了，我带你看些东西。"
艾尔莎突然昂首发出警戒的低吼。艾伦立刻跳起来，从靴筒抽出匕首："有人跟踪我们。"
卡洛斯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冰湖边缘的松林里，几个黑影正快速移动。不是兽人，是人类——穿着北境守备队的破旧制服。
"莫尔？"卡洛斯眯起眼睛。
独眼老兵踉跄着冲出树林，身后跟着五六个挂彩的守备队员。他们看到银龙时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很快被躺在冰上的卡洛斯吸引了注意力。
"团长！"莫尔拖着伤腿跑来，"诸神在上，您还活着！"
艾尔莎威胁性地露出獠牙，首到卡洛斯抬手示意才退后。莫尔跪在冰面上，独眼里闪着泪光："我们看见烽火台信号...东线的翼兽人果然发动了偷袭，幸亏提前预警..."
"伤亡？"卡洛斯嘶声问。
"第三工程队全灭。"老兵声音哽咽，"但村民都撤进了地下要塞。"他看向艾伦，突然压低声音，"团长，这小子是通缉犯！王都来的传令兵说——"
"说我偷了王室驯养的龙？"艾伦冷笑，"看看艾尔莎的眼睛，它像是被驯养的样子吗？"
莫尔语塞。确实，银龙此刻的姿态是典型的戒备状态，龙瞳收缩成细线，完全不是驯养龙类那种温顺模样。
卡洛斯突然抓住莫尔的手："北境现在谁负责？"
"德里克侯爵派来的监察使。"老兵面露厌恶，"那混蛋一来就强征了所有青壮年去挖矿，说是找什么...古代兵器？"
卡洛斯与艾伦交换了个眼神。龙骨峡谷的坐标浮现在脑海——东经17.38，北纬68.29，正是北境最大的废弃矿脉所在地！
"莫尔，你信我吗？"卡洛斯突然问。
老兵毫不犹豫："我的命是您从雪崩里挖出来的。"
"好。"卡洛斯指向艾尔莎，"我需要你带人制造些混乱，引开监察使的注意。"
莫尔咧嘴笑了，露出缺了半边的牙齿："要多大动静？"
"足够让王都听见的那种。"
守备队员们哄笑起来。艾伦担忧地看着卡洛斯："你的伤..."
"扶我起来。"卡洛斯伸出左臂，炭化的皮肤下己有新肉芽生长，"龙骑士的使命是什么？莫尔？"
老兵挺首腰板："连接大地与天空的桥梁，团长！"
"错了。"卡洛斯借力站起，左臂内侧的红龙印记突然灼烧起来，"是保护那些无法飞翔的生命。"
艾尔莎低下头，让卡洛斯能靠在自己鼻梁上。银龙的瞳孔中映出他伤痕累累的身影，也映出远方逐渐聚集的乌云——新的风暴即将来临。
"艾伦，"卡洛斯看向少年，"你见过真正的龙骑士冲锋吗？"
少年摇头。
"那就抓紧了。"卡洛斯在艾尔莎帮助下爬上龙颈，"这次可没有铁链固定你。"
当银龙展开双翼时，卡洛斯胸前的印记发出耀眼的红银色光芒。洛基的声音最后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飞吧...兄弟...」
djjvdghvs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2KP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