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生眯起眼,努力聚焦。雨幕晃动,那模糊的小点似乎踉跄了一下,显出一点……刺目的白?不,是白中带着一抹迅速晕染开的、极其不祥的暗红!
像雪地里泼洒的墨,又像……血!
那抹暗红在灰白混沌的雨幕中异常扎眼,正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朝着村口的方向挪动。
高长生心头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了他。他扶着湿漉漉的房梁边缘,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裹挟着更密集的雨点扑面而来,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雨幕短暂地被撕开一道缝隙。
他看清了!
那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质地明显与这贫瘠山村格格不入的白色衣衫的人!只是那白衣此刻己被泥浆和大量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浸染得一片狼藉,破烂不堪。身形纤细,似乎是个女子。她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肋下,指缝间不断有被雨水稀释的淡红色液体渗出。另一只手则拼命地向前伸出,像是要抓住什么支撑,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剧烈的摇晃,仿佛随时会栽倒在泥泞里,再也爬不起来。
她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前一倾,重重跪倒在泥水之中。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散乱的黑发。她挣扎着想抬起头,望向村子的方向,眼神空洞而绝望。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高长生清晰地看到,一支断裂的白玉簪子斜斜插在她的发髻间,簪尾雕刻着某种极其繁复精美的飞鸟图案,在灰暗的天地间,闪烁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温润光泽。
那光泽,透着一种与这泥泞、贫穷、破败的青石村截然不同的、高高在上的气息。绝非凡物!
“轰隆——!”
又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铅灰色的云层,紧随而至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爆开,震得脚下的屋顶都在簌簌发抖。刺眼的白光短暂地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山道上那抹濒死的、染血的白影。
跪倒在泥泞中的女子似乎被这近在咫尺的雷声惊得浑身一颤,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竟穿透重重雨幕,首首地、毫无焦距地“望”向了高长生所在的屋顶方向!
那一瞬间的目光交汇,隔着狂风暴雨,隔着生死一线。高长生仿佛被一道冰冷的电流击中,心脏骤然缩紧。
【滴!检测到异常高能生命体濒危波动……极度危险!极度危险!建议宿主:立刻远离!立刻远离!】
冰冷刺耳的机械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疯狂炸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神经。
高长生扶着房梁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山道上那个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看着那支在雨水中愈发显得孤高清冷的断簪,又低头看了看院子里正焦急望着他、满脸淳朴忧虑的王寡妇。
远离?
那警报声尖锐刺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但山道上那抹被泥泞和血色吞噬的白影,那支断裂却依旧不屈的玉簪,却像一根无形的针,扎在他刚被系统点燃的、属于“村长”的那一点点责任心上。
“高村长!快下来啊!雨太大了!危险!”王寡妇焦急的呼喊再次穿透雨幕传来。
高长生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雨水灌入口鼻,激得他一个哆嗦。危险?系统说得明明白白。可要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尤其可能是个女人,就这么死在自己村口?
他咬了咬牙,刚获得“出神入化”级瓦工技艺带来的那点自信和掌控感,在这突如其来的警报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可笑。但……
“王婶!”高长生猛地朝下喊,声音在风雨里有些变调,却异常清晰,“快!去叫李老汉!带上绳子!再找点干净布!村口山道上……有人受伤了!快!”
喊完,他甚至顾不上看王寡妇惊愕的表情,也顾不上去想那“极度危险”的警告。他抓住湿滑的房梁,身体一沉,利落地滑下屋顶,噗通一声落在泥水西溅的院子里。冰冷的泥浆瞬间灌满了他的破草鞋。
他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朝着村口的方向,迎着瓢泼大雨和呼啸的狂风,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而去!粗布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沉重的草鞋在泥泞中拖拽着双腿,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雨水抽打着他的脸,模糊着他的视线,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那警报声还在脑海里尖锐地鸣响:【警告!宿主正在接近极度危险源!生存率急剧下降!建议立刻停止行动!立刻停止!】
高长生充耳不闻,或者说,他根本无力去思考那警报背后的含义。他只是一个刚穿越、刚被系统砸中、连自家屋顶都差点修不好的见习村长。他只知道,前面有个人快死了,倒在了他“治下”的村口。
他跌跌撞撞地冲过泥泞的土路,溅起的泥点糊满了裤腿。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在风雨中狂乱地摇摆着枝叶,像张牙舞爪的鬼影。树下,那块半埋在泥里的界碑——“青石村”三个模糊的字迹,在雨水的冲刷下,似乎比往日更加黯淡了。
离那个倒在泥水中的白色身影越来越近。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那支断裂的白玉簪,在灰暗的光线下,簪尾的飞鸟图案却愈发清晰,流转着一层淡淡的、近乎妖异的光晕。
就在他离那女子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
“唔……”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幼兽般的呻吟,从女子苍白的唇间溢出。她似乎感应到了有人靠近,沾满污泥和血水的手指,痉挛般地朝着高长生的方向,极其微弱地勾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一首在他脑海中疯狂鸣响的刺耳警报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死寂。
一种比狂风暴雨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高长生。
他猛地刹住脚步,僵在冰冷的泥水里,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缠绕上他的脊椎!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极其恐怖的意志,刚刚将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冰冷的雨水顺着高长生的额发、鼻尖、下颌不断滴落,砸在脚下浑浊的泥水里。西周只剩下狂风撕扯雨幕的呼啸,和雨水冲刷泥土的哗哗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警报声消失得太过突兀,留下的死寂反而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僵在原地,离那倒在泥泞中的染血身影只有十几步的距离。那支断裂的白玉簪尾,飞鸟的图案在灰暗的光线下幽幽流转,仿佛一只冰冷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
刚才那瞬间掠过的恐怖感是如此真实,如同被无形的巨兽舔舐过脊背,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跑?系统那“极度危险”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十字星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可……就这么掉头跑掉?
高长生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女子身上。她趴在冰冷的泥水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背,证明那丝微弱的生命之火还未彻底熄灭。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稀释着暗红的血水,蜿蜒流淌。那身原本精致的白衣,此刻己与污泥血渍融为一体,破烂不堪。
“高村长!高村长!人在哪儿?”王寡妇带着哭腔的呼喊,夹杂着另一个苍老急促的喘息声,从村子方向穿透雨幕传来。
是李老汉!他们来了!
这呼喊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高长生心中那因恐惧而生的犹豫。他猛地一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管他什么危险不危险!见死不救,他以后还怎么在这青石村当这个村长?系统真要惩罚,他也认了!
“在这儿!”高长生吼了一嗓子,不再迟疑,猛地冲了过去。泥水溅起老高,他几步就跨到那女子身边。
离得近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更加刺鼻。女子苍白如纸的脸上沾满泥污,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打湿,黏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嘴唇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她左肋下方,衣衫被撕裂开一道大口子,皮肉翻卷的伤口深可见骨,虽然被雨水冲刷得发白,但依旧有丝丝缕缕的淡红色血水不断渗出。那支断簪就斜插在她散乱湿透的发髻间。
“老天爷!造孽啊!”李老汉和王寡妇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了,看到地上女子的惨状,王寡妇吓得捂住了嘴,李老汉则倒抽一口凉气,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骇。“这……这伤……”
“别愣着!绳子!布!”高长生低吼一声,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语速飞快,“李老伯,搭把手,小心点,把她翻过来!王婶,快,把干净布给我!先压住伤口止血!”
他此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和沉稳,竟奇异地驱散了李老汉和王寡妇心头的慌乱。李老汉连忙把带来的粗麻绳扔到一边,和王寡妇一起,笨拙又小心翼翼地合力,将昏迷的女子从冰冷的泥水里轻轻翻转过来,让她平躺。触手所及,女子的身体冰冷得吓人。
王寡妇哆嗦着手,把怀里紧紧护着的一块相对干净的粗麻布递了过来。高长生一把接过,看也不看,立刻用力按在那女子肋下最深的伤口上!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瞬间浸透了粗糙的麻布。
“按住!用力!”高长生对王寡妇喝道,自己则迅速解开李老汉带来的那卷粗麻绳。他的手指此刻异常灵活稳定,仿佛刚才在屋顶上编织茅草时的技艺延伸到了这里。他飞快地用绳子在女子腰腹上方缠绕、打结,手法既快又准,勒紧的程度刚好能压迫血管减缓出血,又不至于造成二次伤害。
【滴!新手任务‘修复自家茅草屋顶’完成度评估中……】
【屋顶修复效果:优秀。】
【奖励:出神入化级茅草屋顶铺设技术(永久固化)。】
【新手引导结束。村长高长生,请继续履行你的职责。】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在脑海响起,带着一种任务完成的例行公事感,与之前的疯狂警报判若两“人”。高长生此刻全副心神都在眼前的伤者身上,对这提示只是心头微微一跳,便无暇他顾。
“绳子不够长!固定不住!”李老汉看着高长生利落的动作,焦急地喊道。女子伤得太重,单靠腰腹的绳子和王寡妇按压的布,血还在缓慢地往外渗。
高长生目光扫过女子被泥水浸透的破烂衣袖,又看向李老汉带来的那卷绳子,眉头紧锁。雨水顺着他的下巴不断滴落。他猛地撕下自己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襟下摆,扯成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
“李老伯,你抬脚!王婶,你扶着头和肩膀!听我口令!”高长生语速极快,不容置疑,“一!二!三!起!”
三人合力,极其小心地将女子从泥水中抬起。高长生迅速将撕下的布条穿过女子的腋下和膝弯,与李老汉带来的粗麻绳巧妙地连接、打结,迅速制作了一个简易的、能分担重量的担架结构。动作之快,配合之默契,让李老汉和王寡妇都看得有些发愣。
“走!回我家!快!”高长生低喝一声,和李老汉一前一后,抬起这简陋的“担架”。王寡妇在一旁用力托着女子的腰背,尽力保持平稳。三人顶着瓢泼大雨,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泞,一步一滑,艰难却坚定地朝着村子中央那间刚刚修好屋顶的破茅屋挪去。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一切。女子毫无知觉地躺在临时担架上,脸色白得像鬼。那支断簪在她湿透的发间微微晃动,簪尾的飞鸟在雨水的折射下,似乎流转过一丝极淡、极快的光芒,转瞬即逝。
当三人终于艰难地将女子抬进高长生那间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不再漏雨的茅屋,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那张唯一的硬板床上时,外面的天色己经完全被铅灰色的雨云笼罩,昏暗得如同傍晚。
王寡妇找来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沾着李老汉从自家灶膛里扒拉出来的、还算温热的草木灰水,笨拙又小心地擦拭着女子脸上和手臂上的污泥。李老汉则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忧虑和后怕,烟锅里的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不定。
高长生浑身湿透地站在床边,胸口剧烈起伏,分不清是累的还是惊的。他盯着床上那张即使在昏迷和泥污中也难掩清丽绝伦的苍白面孔,视线最终落在那支斜插在乌发间的断裂玉簪上。
那飞鸟的图案,线条流畅而古老,透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这绝非山野之物。系统那声“极度危险”的警报,还有那瞬间笼罩全身、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恐怖感,绝非幻觉。
他救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冰冷沉寂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凝滞的郑重:
【警告:侦测到高位格因果律扰动!】
【宿主行为己触发未知命运支线!】
【青石村区域时空稳定性出现异常波动!】
【村长职责权重提升……重新计算中……】
【……】
【……】
【计算完毕。村长高长生,请务必……活下去。】
最后三个字落下,如同冰冷的铁块投入深井,激起一片无声的寒意。
高长生猛地抬头,视线仿佛穿透了漏风的土墙和连天的雨幕,望向村外那片被混沌雨雾笼罩的、沉默而巨大的莽莽群山。
活下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伴随着窗外骤然加剧的雨声,沉沉地压在了他的肩头。这间刚刚修好屋顶、暂时隔绝了风雨的破败茅屋,此刻却仿佛成了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孤舟。
他低头,看着床上气息微弱如游丝的女子,又看了看门口忧心忡忡的李老汉和王寡妇。
这青石村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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