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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破庙残灯

小说: 断云刀   作者:冷漠之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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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的梁木在夜风里吱呀作响。

步行云蹲在香案后,指尖捏着从井里捞起的《盐铁秘册》。宣纸边角浸着水渍,却没晕开墨痕——分明是用油纸仔细裹过的。他翻开扉页,朱笔圈着的“护堤官总领”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黑风寨事,察罕知汝尚在。”

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他想起三年前那个火把通明的夜,妻子把他推进密道时,衣摆上沾着的正是这种朱红色——那是元廷高官专用的“丹砂染”。

“步大侠好雅兴,躲在这里读账本?”

苏媚儿的声音从梁上落下。她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劲装,银蝶吊坠藏进衣襟,唯有发间步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落地时足踝金铃轻响,却故意踏碎了供桌上的残烛,破庙里只剩墙缝漏进的月光,在她后颈烫伤疤痕上镀了层银霜。

“丁沐阳呢?”步行云铁袖护住秘册,弯刀出鞘三寸,刀光映见她腰间银链少了三枚银蝶——分明是昨夜救人时用掉的。

苏媚儿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沙哑:“他呀,在和老熟人叙旧呢。”指尖弹出枚银蝶,钉在破庙门框上,尾端红绸晃出个“十”字——那是江湖上“危险将至”的信号。

夜风突急。后殿传来剑刃相击的脆响,混着压抑的闷哼。步行云掠到断墙后,正看见丁沐阳单膝跪地,问心剑抵住个灰衣人的咽喉——那人面覆青巾,正是昨夜逃掉的第三名杀手,此刻右耳己被削掉,怀里掉出半枚刻着“鹰扬卫”的腰牌。

“说,察罕派你来取什么?”丁沐阳的声音发颤,断指处渗出的血滴在灰衣人衣领,竟晕开朵红梅般的印记。步行云这才看清,灰衣人内衬绣着朵极小的蒲公英——那是红巾军“风字营”的暗记。

“千户大人明知故问……”灰衣人突然咳出血沫,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您当年在黑风寨漏杀的人,如今都在黄河大堤等着呢……”话音未落,咽喉突然裂开道细缝,血珠溅在丁沐阳断指上,像极了当年他替步行云挡刀时的场景。

“他吞了毒。”苏媚儿不知何时蹲在旁边,指尖捏着截带毒的牙片,“察罕老狗怕你拷问,早给手下喂了‘见血封喉’。”她忽然凑近丁沐阳耳畔,丹蔻划过他后颈,“不过他刚才说的‘漏杀的人’,步大侠不想知道是谁?”

步行云的弯刀抵住她后腰。月光下,苏媚儿发间银蝶步摇轻轻晃动,映得她眼尾丹砂格外红艳:“秘册第三页,画着个火盆。”她指尖点了点秘册封面,“火盆里烧的,可是步大侠的生辰八字呢。”

惊雷突响。破庙屋顶瓦片骤落,三道黑影裹着风雨扑来。领头者身披玄色大氅,腰间悬着九环大刀,刀环上刻着的“察罕”二字在闪电中明灭——正是《盐铁秘册》里的护堤官总领,元廷镇南王孛儿只斤·察罕。

“丁千户,别来无恙。”察罕的刀光劈开雨幕,九枚铜环震出闷响,“听说你拿到了秘册,还杀了我的人?”他忽然看见步行云断袖处的弯刀,瞳孔骤缩,“当年黑风寨漏网之鱼,竟成了江湖上的‘断云大侠’?”

步行云的刀在发抖。他终于看清察罕袖口的丹砂染——和妻子临终前衣摆的颜色分毫不差。三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火光里,穿官服的人举着火把笑,袖口绣着的飞鹰,爪子上缠着根红绳,像极了丁沐阳腕间的那根。

“察罕,当年是你下令屠灭黑风寨。”丁沐阳问心剑横在胸前,断指处的血滴在地上,竟汇成个“杀”字,“他们不过是收留流民的猎户,何罪之有?”

察罕忽然大笑,刀环震得破庙梁柱落灰:“何罪?就罪在他们敢私藏《盐铁秘册》!”他指尖划过秘册封面,目光落在步行云身上,“尤其是你这位好兄弟——他娘当年可是给红巾军铸过兵器的,留着他,便是留着反骨!”

苏媚儿的银蝶突然刺向察罕面门。她算准了对方刀重难收,却没算到察罕身后突然掠出名蒙面人,袖中甩出的铁链缠上她银链——正是昨夜那个青面杀手,此刻摘了面巾,露出左脸狰狞的烧伤,竟和苏媚儿后颈的疤痕形状相似。

“阿姐,别来无恙。”青面人声音沙哑,铁链收紧时,苏媚儿银链上的银蝶纷纷坠落,“当年你偷了我的卖身契逃跑,可知道我被人贩子打断了三根肋骨?”

步行云的铁袖急扫,却见苏媚儿眼中闪过痛楚,却仍笑着吐出血沫:“阿弟,你忘了吗?是丁大哥用背替我挡住烙铁,才让你有条活路……”话未说完,铁链己勒进她咽喉,银蝶吊坠滚到察罕脚边,露出背面刻着的“丁”字。

丁沐阳的问心剑突然失控。剑刃划破察罕袖口,却在看见对方腕间红绳时顿住——那红绳尾端,坠着枚和苏媚儿一模一样的银蝶,只是翅膀上刻着“察罕”二字。

“原来你早就知道。”察罕扯下红绳,银蝶在掌心转了个圈,“二十年前,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你们姐弟,本想培养成死士,谁知这丫头竟偷了卖身契,带着你逃去了黑风寨……”他忽然盯着丁沐阳,“后来你为了救她,自愿断指加入鹰扬卫,可真是段佳话啊。”

步行云的弯刀砍向察罕后心。刀光映见丁沐阳惨白的脸,想起二十年前,这个总跟在他身后喊“云哥”的少年,曾说过“以后我保护你”。此刻对方断指的手紧攥着问心剑,剑尖却始终没敢指向苏媚儿——哪怕她正被铁链勒得翻白眼。

“秘册里的护堤官名单,你想交给红巾军。”步行云铁袖扣住察罕脉门,却在对方袖中摸到半卷羊皮纸,上面画着黑风寨的地形图,圈红处标着“铁炉”——正是当年他母亲铸剑的地方,“察罕,你怕秘册泄露,所以当年屠了黑风寨,连孩子都不放过?”

察罕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癫狂:“那些贱民懂什么?黄河大堤要用人血来固,流民的命,本就该给朝廷的江山铺路!”他指尖弹出枚毒针,首取步行云面门,却被丁沐阳突然撞开——问心剑刺入察罕肩头,断指处的血滴在秘册上,晕开“河童”二字。

“云哥,带她走!”丁沐阳的声音被刀环震得破碎,步行云这才看见他后背插着支短箭,正是察罕手下射出的。苏媚儿的银链终于崩断,她跌进步行云怀里,指尖却悄悄将枚银蝶塞进他断袖——蝶翼下刻着极小的“铁炉”二字。

破庙外传来元军号角。察罕捂着伤口退到门口,忽然指着丁沐阳大笑:“你以为救了他们,就能洗清手上的血?黑风寨的火,可是你亲手点的!”他甩袖离去时,羊皮纸飘落,上面用朱笔写着:“丁沐阳,千户之位,以血换之。”

步行云的弯刀掉在地上。他看着丁沐阳震惊的脸,想起昨夜井底孩童尸首旁的半块玉佩——那上面的刻痕,分明是丁沐阳断指的手,一笔一划磨出来的。

“云哥,我……”丁沐阳踉跄着靠近,问心剑掉在脚边,断指处的血滴在步行云断臂的旧疤上,晕成个不完整的圆,“当年察罕拿你的命威胁我,说只要我点了火,就留你一条活路……我没想杀他们,我真的没想……”

苏媚儿忽然咳着笑了。她捡起地上的银蝶,指尖划过丁沐阳断指:“阿弟,你总说要护着天下,可天下那么大,你护得住吗?”她转头看向步行云,眼尾丹砂被血泪晕开,“他断了三根手指换你活着,你断了条胳膊替他背骂名,倒像是天生的一对断翅蝶。”

远处传来流民的哭嚎。步行云捡起秘册,看见第三页画着的火盆里,果然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旁边是丁沐阳的字迹:“云哥若活,我便死。”他忽然想起妻子临终前说的“穿官服的人”,原来不是察罕,是这个曾说“以后我护着你”的少年——只是护着护着,就把自己护进了火里。

“七月十五,黄河渡口。”他将银蝶塞进丁沐阳掌心,弯刀入鞘时发出清响,“察罕说的‘漏杀的人’,应该在铁炉等着。当年我娘铸的最后一把剑,或许能砍断这世道的锁链。”

苏媚儿忽然踉跄着靠在破庙墙上。她后颈的烫伤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白光,像极了二十年前丁沐阳替她挡住的那块烙铁。指尖悄悄摸向袖中藏的毒粉,却在看见丁沐阳攥紧银蝶的断指时,突然笑了——原来最毒的,从来不是毒药,是明知飞蛾扑火,却还是想替他挡住火光的傻念头。

破庙残灯忽明忽暗。步行云的铁袖扫过满地银蝶,留下半串带血的脚印。丁沐阳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这个独臂的少年背着他走了三十里山路,说:“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我断了手,还有铁袖,护得住你。”

而此刻,他断了三根手指,却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敢说出口。因为他知道,有些火一旦点了,就再也灭不了——就像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早就混着血和泪,烧成了江湖里最凉的一道疤。

苏媚儿的银链在夜风里轻响。她看着丁沐阳掌心里的银蝶,忽然轻声说:“阿弟,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种刀,能斩断因果?”没等回答,她己转身走进雨夜,猩红纱衣在暗处晃成一点血光——就像当年她看见丁沐阳为她挨烙铁时,眼里映着的,那团永远灭不了的火。

破庙外,元军的火把渐远。秘册上的“河童”二字被雨水晕开,竟在宣纸上洇出个“囚”字。独臂侠客的铁袖,劲装杀手的银蝶,朝廷千户的断指,在这个残灯将灭的夜里,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暗巷——却不知道,前方等着他们的,是更烈的火,更凉的刀,和一场早己写好结局的,血色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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