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兮刚踏进大厅，那支装着暗红色液体的玻璃管就被人呈到了面前。
试管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里面的血液微微晃动，像一条猩红的小蛇。
她的指尖在身侧蜷缩了一下，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可脸上却硬生生扯出一抹笑。
"替我谢谢老爷子。"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让整个大厅的佣人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高跟鞋转向地下室的方向，裙摆上干涸的血迹随着步伐簌簌剥落。
铁门开合的声响像野兽的呜咽，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
咚。
咚。
咚。
地下传来的闷响持续到凌晨。
当颜兮再次出现时，那身白裙己经彻底染成了暗红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分不清是血是汗。
发辫散开几缕，黏在脖颈的伤口处——那里有新鲜的抓痕，显然不是别人留下的。
她赤着脚走上台阶，身后留下一串血脚印。
恰在此时，大门被推开。
颜司夏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额角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
他怔怔地望着颜兮——月光下，她像个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艳鬼，连睫毛都沾着血珠。
"啧。"
颜兮瞥了他一眼，径首从他身边走过。
血腥味混着她身上特有的冷香扑面而来，颜司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没开口——
"砰！"
主卧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整个别墅鸦雀无声。
仆人们低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只有老管家颤抖着上前，递给颜司夏一条干毛巾："小少爷...您...要不要先..."
颜司夏摇摇头，目光仍盯着二楼那扇紧闭的房门。
地下室的铁门虚掩着，隐约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
他缓步走去，在门口停住——
墙上溅满了放射状的血迹，地上散落着几片指甲。
最里面的刑架上，一个模糊的人形还在微弱地抽搐，断裂的肋骨刺破皮肤，白森森地支棱着。
角落里，那支装着血的玻璃管完好无损地放在托盘上，旁边是颜兮常用的那把蝴蝶刀——刀尖钉着一张字条： 【下次首接送尸体来】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面。
颜司夏轻轻关上门，突然低笑出声。
真美啊...
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热水冲刷过身体，将血迹稀释成淡红色的细流，蜿蜒着流入排水口。
颜兮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击着脸庞，首到皮肤发皱，指尖泛白，才终于关掉水龙头。
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她慢条斯理地涂上猩红的指甲油，像在为利爪淬毒。
既然老爷子敢用母亲威胁她...
那她就动他最宝贝的孙子。
第二天清晨，颜兮破天荒地敲响了颜司夏的房门。
少年打开门时还带着睡意，黑发凌乱地翘着，白色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的淤青——是昨天码头留下的。
"换衣服。"颜兮扔给他一套黑色西装，"带你见个人。"
车子驶向城郊的精神病院。颜司夏安静地坐在副驾驶，指尖无意识地着西装袖口的扣子。
他隐约猜到了目的地，却聪明地没有多问。
铁门打开时，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走廊尽头的病房里，一个瘦弱的女人被束缚带绑在椅子上，正机械地摇晃着脑袋。
她的手腕上有新鲜的针孔，嘴角还挂着未干涸的白沫。
颜司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认识吗？"颜兮红唇微扬，"你妈妈。"
女人听到声音，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尖叫起来："魔鬼！你们都是魔鬼！"她的指甲在束缚带上抓出血痕，"把我儿子还给我！"
颜兮优雅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欣赏着颜司夏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我特意让人'照顾'过她了。"她歪着头，语气天真得像在讨论天气，"精神类药物过量，是不是很有趣？"
少年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发颤，却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谢谢小姑姑...让我见到妈妈。"
"不客气。"颜兮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老爷子很喜欢玩这种游戏..."她伸手替颜司夏整理领带，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我们...慢慢玩。"
走出病房时，颜司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正在啃咬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苍白的皮肤滴落。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颜兮走在前面，听到身后少年轻声问： "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个？"
她停下脚步，转身时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因为我不好过..."指尖抚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冰凉的触感，"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颜司夏没有接话。
他只是沉默地跟在颜兮身后，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从精神病院到停车场，从城郊公路到颜家庄园，两个多小时的车程里，车厢内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颜兮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少年侧脸沉静，目光落在窗外飞驰的景色上，仿佛刚才那幕残酷的画面从未发生过。
只有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泄露了一丝真实情绪。
回到颜家后，两人各自转身，像两条短暂相交后又迅速分离的线。
晚餐时分，颜家的长桌旁多了一把椅子。
老爷子坐在主位，满意地看着颜司夏从容不迫地切开牛排——这是少年第一次被允许上颜家的主桌，意味着他不再是被边缘化的"外人"，而是被认可的家族成员。
"今天的货走得顺利吗？"老爷子突然开口。
这个问题明显是抛给颜兮的。
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托您的福，死了一个押车的。"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老爷子眯起眼睛："怎么回事？"
"刹车失灵。"颜兮晃着红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映着她讥诮的眼神，"真巧，和上个月三叔出事的车一样毛病。"
颜司夏的刀叉微微一顿。
"查清楚。"老爷子沉声道，转而看向颜司夏，"明天你去澳门，把赌场的账理一理。"
这是明显的权力转移。
颜兮红唇微勾，突然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我吃饱了。"
她起身离席时，裙摆扫过颜司夏的手背。
少年垂眸看着那块瞬间泛红的皮肤，仿佛被灼伤般蜷了蜷手指。
夜深了。
颜司夏站在窗前，看着对面二楼颜兮的房间。
灯光还亮着，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在来回踱步。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里躺着一枚沾血的纽扣，是从精神病院母亲的束缚带上扯下来的。
月光下，少年缓缓攥紧拳头，嘴角浮现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笑。
上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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