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血色契约烙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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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的路程，在一种极其古怪的氛围中行进。
沈卿曼刻意避免与顾玉夜再有单独接触。她骑在马上，要么走在队伍最前，要么落在最后押队，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仿佛要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护卫职责中。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冷静专业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心绪不宁。
顾玉夜咳血的画面，他苍白皮肤下隐约的蠕动，他那强撑着的、带着讥诮的虚弱笑容……如同鬼魅般，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挥之不去。
她试图用理智去分析：这可能是他博取同情的手段，是病娇操控人心的伎俩。她反复提醒自己父母血案的疑云、那指向隐龙阙的“影蚀”符号、以及他需要她血的赤裸裸的目的。
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那痛苦，太真实了。那咳血后的疲惫与麻木，不像伪装。一个人，要如何日复一日地演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腐朽与崩坏感？
更重要的是，通过那该死的契约链接，她偶尔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马车方向的情绪碎片——并非算计，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孤独，以及一种仿佛永坠寒渊的冰冷绝望。
这种感觉，让她烦躁，让她不安，甚至……让她产生了一丝她自己都唾弃的怜悯。
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这会影响她的判断，会让她在这个明显充斥着阴谋和危险的局面中处于下风。
而马车内的顾玉夜，自那夜之后，也变得愈发沉默。他不再试图与沈卿曼交谈，甚至连每日必要的行程沟通，都通过护卫魑或魅来传达。他彻底将自己封闭在那方小小的、移动的囚笼里，仿佛那夜被窥见脆弱，触碰到了他某根不容侵犯的底线。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却比金石更坚厚的屏障。猜疑、警惕、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怜悯，以及那无法斩断的契约链接，交织成一张更加复杂难解的网。
车队越是靠近河西镇，周遭的环境也变得越发荒凉诡异。
土地渐渐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褐色，植被稀疏，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像是淤泥和水草腐烂的腥气。途经的村落人烟稀少，偶遇的乡民也都面带警惕之色，看到他们这一行明显是外乡人的队伍，更是远远就躲开。
据周泰打听来的消息，河西镇因靠近一段古河道岔口而得名，早年因河神庙香火和码头贸易也曾兴盛一时。但后来河道改道，码头废弃，加之附近水域常有诡异传闻，便渐渐没落，成了三教九流、进行一些见不得光交易的聚集地。
“总镖头，这地方瞧着邪性得很，怕是比临河集还要乱上数倍。”周泰驱马靠近沈卿曼，低声禀报，脸上带着忧色。
沈卿曼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远处地平线上渐渐显现出的、一片歪歪扭扭的建筑轮廓：“吩咐下去，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进了镇子，一切听我号令，不得擅自行动，尤其看好货物和……马车。”
“是！”
又行了大半日，首至夕阳再次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车队终于抵达了河西镇的入口。
与其说是个镇子，不如说是个巨大的、杂乱无章的聚居地。房屋大多是低矮的泥坯房或木屋，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街道狭窄泥泞，污水横流。空气中那股腐烂的腥气更加浓郁，还混杂着劣质烟酒、草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像是祭祀焚香般的古怪味道。
镇口连个像样的界碑都没有，只有一根枯木杆子上，挂着一个风吹日晒早己褪色破烂的布幡，上面用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颜料，画着一个扭曲的、类似蛇形又像水波的诡异图案。
一进入镇子，立刻就有无数道或明或暗、充满打量和算计的目光从西面八方投射过来，黏腻又冰冷，让人极不舒服。几个穿着破烂、眼神浑浊的孩子嬉笑着追着马车跑了一段，被周泰厉声呵斥才散去。
沈卿曼能感觉到，这个镇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气息。它不像临河集那种繁华喧嚣的乱，而是一种沉滞的、仿佛在淤泥底下暗自发酵的、带着毒性的混乱。
按照顾玉夜之前提供的草图，他们需要寻找一家名为“忘川引”的客栈落脚，据说那是黑市交易的一个常见信息集散点。
车队在泥泞狭窄的街道上艰难前行，引得两旁门窗后无数阴影窥视。
终于，在镇子西北角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他们看到了那家客栈。
客栈比想象中更破败一些，木质招牌被腐蚀得厉害，“忘川引”三个字模糊不清，门口挂着两盏惨白的灯笼，在渐暗的天色下，像两只窥视人间的鬼眼。
然而，就在车队缓缓停在这家客栈门口时——
沈卿曼手腕上的契约印记，毫无预兆地、猛然灼烧起来！
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那不再是细微的悸动或冰冷的刺痛，而是一种滚烫的、仿佛被烙铁狠狠烫上的剧痛！
“呃！”沈卿曼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猛地捂住了手腕，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与此同时！
砰！
身后马车的车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猛地撞开！
顾玉夜踉跄着冲了出来，一手死死抓着车辕才勉强站稳。他脸色煞白如鬼，呼吸急促，另一只手同样紧紧按着自己的胸口上方（契约印记所在之处），指缝间竟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逸散出来！
他猛地抬头，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不再是平静或虚弱，而是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痛苦，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拉扯的狂热！
他的目光，不再是看向沈卿曼，而是死死地、近乎贪婪地盯住了“忘川引”客栈旁边，一条更加阴暗狭窄、散发着浓重潮气和腥臭的小巷深处！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无法抗拒地召唤着他！或者说，召唤着他体内的龙怨诅咒！
“那里……有什么……”顾玉夜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很近……非常……吸引它（指龙怨）……”
沈卿曼强忍着手腕剧痛，顺着他近乎癫狂的视线望向那条黑黢黢的小巷，心中骇浪滔天！
能让顾玉夜和契约产生如此剧烈反应的……究竟是什么？！
是父母血案相关的古物？还是……其他与那龙怨诅咒同源的东西？
那血色契约，在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不仅烫在他们的手腕上，更深深烙进了彼此剧烈跳动的心魂之中，将他们与眼前这诡异小镇深处未知的危险，强行捆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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