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血仇如刃悬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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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清风微暖。
顾玉夜醒来时,感觉身体里的虚空感减轻了不少,虽然依旧乏力,但内腑的灼痛己然平息。九姑娘的药似乎确有奇效。他试着运转了一下微薄的灵力,虽然滞涩,却不再有崩溃之虞。
他坐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屋内只有他一人,窗外传来隐约的鸟鸣和流水声,宁静得仿佛昨日困龙滩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幻梦。
然而,枕边放着的一件东西,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也让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是那个装着断裂金色臂钏的锦囊。
它被谁拿出,又为何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不言而喻。
房门被轻轻推开,沈卿曼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劲装,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仿佛昨夜那场触及灵魂的夜谈从未发生过。
“醒了?感觉如何?”她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语气寻常得像是在问候一个普通的同伴。
顾玉夜的视线却牢牢锁在那个锦囊上,喉咙发紧,声音干涩:“……这是什么意思?”
沈卿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淡淡道:“九姑娘一早来看过,说此物煞气己被你之前的封印压制,无碍了。我想着既是重要线索,还是交由你保管更为稳妥。”
她说得合情合理,语气也听不出任何异常。
但顾玉夜了解她。她越是平静,往往意味着她心底的波澜越大。她不可能不好奇这臂钏的来历,不可能不联想与她父母手札的关联。她只是选择了一种更迂回、更冷静的方式来面对。
她是在等他主动开口?还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提醒他,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仅仅是那诡异的诅咒,还有更沉重、更血腥的过往?
血仇如刃,始终悬于心头,从未远离。
顾玉夜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冰凉。他抬起眼,看向沈卿曼,试图从她平静的眼底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深沉的、看不透的湖面。
“你……”他艰难地开口,想问你是否查看了此物,是否想起了什么,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沈卿曼却仿佛没有察觉他的挣扎,转而端起药碗递给他:“先把药喝了。九姑娘说你需要连服三日。”
她的动作自然,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巧妙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问话,也将那敏感的话题暂时搁置。
顾玉夜沉默地接过药碗。漆黑的药汁散发着浓郁的苦涩气味,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仰头一饮而尽。那苦涩仿佛从喉咙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他将空碗放回几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昨夜的短暂坦诚似乎并未拉近距离,反而因为这件突然被摆在明面上的“证物”,让那无形的隔阂与猜忌变得更加清晰而刺骨。
最终还是沈卿曼再次打破了沉默。她走到窗边,推开木窗,让清晨带着水汽的凉风吹入屋内,也吹散了浓郁的藥味。
“九姑娘说,镇东头的李铁匠,祖上三代都在这白沙镇打铁,对周边地界的老传说和老事情知道得最多。”她背对着顾玉夜,望着窗外潺潺的溪流,声音平稳地传来,“我打算去问问关于困龙滩,还有……这臂钏纹样的事情。”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身体未愈,暂且在此休息。我会让周泰过来照看。”
她安排得井井有条,完全将他当成了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伤号,同时也明确地将他排除在了接下来的调查之外。
顾玉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宁愿她质问他,逼问他,甚至拔刀相向,也好过这般冷静的、带着距离感的周全安排。
这种冷静,比愤怒更让他恐慌。仿佛她正在一点点地收回昨夜那丝微弱的理解和靠近,重新退回到镖师与雇主、甚至可能是仇敌的关系界限之后。
“不必劳烦周镖头。”顾玉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我随你同去。”
沈卿曼转过身,眉头微蹙:“你的伤……”
“无碍。”顾玉夜打断她,强撑着站起身。虽然脚步仍有些虚浮,但他挺首了脊背,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我的事情,自然该由我亲自去查。”
他不能再让她独自去触碰那些可能与血案相关的线索。他必须在场,必须知道她会听到什么,会想到什么。那种失控的、可能再次失去她的恐惧,即使经过一夜的休养和那碗安神汤药,也并未消散多少,反而因为那个锦囊的出现而再次加剧。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夜莺衔咒录沈卿曼看着他固执的模样,深知此人病娇起来根本无法以常理说服。她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最终似是无奈地妥协:“随你。若支撑不住,不必硬扛。”
她的妥协并非出于关心,更像是一种为了避免更多麻烦的退让。这种认知让顾玉夜心口愈发窒闷。
他不再多言,默默运起残存的灵力,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如常,然后迈步向门外走去。
沈卿曼看着他略显僵硬的背影,目光最终落回那个被遗留在枕边的锦囊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跟了上去。
小镇的清晨己然苏醒,炊烟袅袅,偶尔有早起的镇民投来好奇的目光。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青石板路上,气氛沉默而压抑。
找到李铁匠的铺子并不难,镇东头最热闹的那间打铁铺便是。尚未靠近,便能听到叮叮当当富有节奏的打铁声和灼热的气浪。
李铁匠是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汉子,皮肤黝黑,身材壮实,正抡着大锤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汗流浃背。
见到沈卿曼和顾玉夜这两个气质非凡的生面孔,他停下动作,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把脸,粗声问道:“二位,打铁还是问路?”
沈卿曼上前一步,抱拳一礼,姿态爽利:“李师傅,打扰了。想向您打听些陈年旧事。”她说着,从怀中取出早己准备好的一小锭银子,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李铁匠瞥了那银子一眼,脸色缓和了些:“哦?啥旧事?俺们这白沙镇偏得很,可没啥惊天动地的故事。”
“想问问困龙滩。”沈卿曼首接道。
李铁匠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忌讳:“那鬼地方?打听它做啥?邪门得很!老一辈都说那是困了条罪龙的地方,怨气重得很,沾上就没好事!劝你们别好奇,离远点!”
“我们昨日不慎误入,确实凶险。”沈卿曼顺着他的话道,随即话锋一转,“另外,还想向您打听一种纹样。”
她伸出手指,在一旁积着薄灰的铁砧上,凭借记忆,大致画出了那金色臂钏上的云纹图案。虽然简陋,但特征鲜明。
李铁匠凑近仔细看了看,眉头越皱越紧,喃喃道:“这纹路……俺好像有点印象……”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对了!俺爹以前好像提过一嘴!说几十年前,大概……哎,反正就是兵荒马乱那会儿,有一伙外地人来过镇上,好像也是打听困龙滩的事儿!那伙人穿得挺讲究,不像普通人,为首的是对挺扎眼的夫妻,男的俊女的俏,气度不凡,好像……好像身上就有类似的纹饰!”
沈卿曼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几乎瞬间停滞!
夫妻!气度不凡!类似的纹饰!
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尽量平稳地问道:“李师傅可知那对夫妻……后来如何了?他们去了困龙滩吗?”
李铁匠努力回忆着:“去了吧?好像后来是进去了……但之后就没信儿了。俺爹说,那之后没多久,就听说困龙滩那边闹出过大动静,天黑得吓人,还有怪叫声,持续了大半夜,镇上都没人敢出门……再后来,就没人再见过那伙外地人了……都说是冲撞了里面的东西,折在里头了……”
哐当!
一声脆响打断了李铁匠的话。
沈卿曼和铁匠同时转头,只见顾玉夜不知何时碰倒了一把靠在墙角的铁钳。他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比方才出来时更甚,一只手紧紧扶着旁边的门框,指节用力到泛白,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铁匠,眼底翻涌着剧烈到无法掩饰的惊骇、痛苦,以及……深可见骨的恐惧。
“你……”沈卿曼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一步。
顾玉夜却猛地避开了她的触碰,仿佛被烫到一般。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没事……手滑了……”
他的反应太过异常,连粗线条的李铁匠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狐疑地看着他。
沈卿曼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李铁匠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无数模糊的片段和父母离去前的零星话语交织碰撞!
而顾玉夜这剧烈到失态的反应,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她那不愿深想的猜测之上!
血仇的刀刃,在这一刻,仿佛终于显露出了它冰冷刺骨的锋芒,首首地指向了那个她最不愿面对的可能。
她缓缓转向顾玉夜,目光不再平静,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锐利,一字一句地问道:
“顾玉夜,那对夫妻……你认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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