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声控灯在林深的脚步声里次第亮起,暖黄光晕裹着他和小芳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晃成两片摇晃的叶子。
小芳的指尖还攥着从钟楼带出的照片,边角被她捏出细密的褶皱,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深哥,你手在抖。"她忽然出声,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
林深这才惊觉自己的右手正抵着后腰——方才滚下台阶时撞在石棱上的钝痛此刻才涌上来,更烫的是衣袋里的碎片,隔着布料往皮肤里钻凉气,像根细针在扎。
他扯动嘴角,想露出个安抚的笑,却在推开门的瞬间顿住。
老式居民楼的客厅还保持着祖父瘫痪前的模样:八仙桌上摆着半盏没喝完的茶,青瓷杯沿沾着茶渍;墙上挂着褪色的《上海地脉图》,红笔圈着外滩、陆家嘴、外白渡桥;最里侧的博古架上,祖父常用的罗盘蒙着薄灰,指针却诡异地指向东南方。
"灯。"小芳摸索着按下开关,暖白灯光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深反手锁上门,动作比往常重了三分——金属锁舌撞击门框的脆响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碎片被他放在茶几上,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方才在钟楼外没注意到的纹路此刻清晰起来:表面浮着若隐若现的银线,像被揉皱的星图,又像某种古老文字的残章。
他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碎片,忽然发现银线在动——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像活物般在玻璃内部流转,每道轨迹都在重新排列组合。
"这是......"小芳凑过来,发梢扫过他的手背,"深哥,你看这里!"她指尖点在碎片中央,那里不知何时凝出个淡银色的漩涡,漩涡边缘有七颗极细的星点,排列成歪歪扭扭的勺子形状。
林深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记得《青蚨秘录》里写过,"星轨成勺,地脉必浊",那是祖父记录清末上海法租界地陷事件时的批注。
他伸手去摸碎片,指尖刚触到边缘,银线突然暴涨,在茶几上方投射出巴掌大的虚影——是张模糊的星图,其中某片区域被红笔圈了又圈。
"手机。"他对小芳伸出手,声音发紧。
小芳立刻递过手机,他快速翻到相册,那是他前晚翻拍的祖父笔记:泛黄纸页上画着类似的星图,旁边用朱砂笔写着"双生契约:东魂西魄,共镇龙喉"。
虚影与笔记上的图重叠的瞬间,碎片发出蜂鸣。
林深的血玉在胸口发烫,隔着衬衫烙出个红印。
他猛地抬头,与小芳惊慌的眼神撞个正着。
"打给老王。"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冷静,"祖父笔记里提过的那个地理学教授,住在复兴中路23号的老王。"
小芳的手指在通讯录上停顿半秒:"深哥,凌晨三点......"
"打。"林深抓起碎片塞进外套内袋,血玉的烫意和碎片的凉意隔着布料绞成一团,"墨菲斯的光柱能冲破夜空,我们没时间等天亮。"
电话接通的瞬间,对面传来含混的嘟囔。
林深首接开口:"王教授,我是林守正的孙子林深。
外滩钟楼出事了,我需要您看看这个。"
对面的动静突然清晰起来,能听见拖鞋拍地的声音,然后是抽气声:"小深?
你祖父......他笔记里提过的'青蚨印'?
你现在在哪?
我半小时到。"
挂掉电话时,林深的掌心全是汗。
他望着茶几上摊开的《青蚨秘录》,书页被穿堂风掀起,停在"龙喉"那章:"龙脉过喉,气吞江海,破之则地脉崩,守之则万灵安"。
"深哥,"小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她端着两杯热水,杯壁上凝着水珠,"你说维多利亚......她真的......"
"她的投影消散了。"林深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烫意,"但血玉和她的星相坠子的光缠在一起升上去了。
可能......"他顿了顿,"可能还有后手。"
敲门声响起时,墙上的挂钟刚指向三点十七分。
林深透过猫眼看见个微胖的身影,灰白头发乱得像团草,作者“林江桥”推荐阅读《黄浦镇龙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鼻梁上架着副断了腿的黑框眼镜——和祖父笔记里"治学严谨如苦行僧"的描述完全不符。
"让我看看。"老王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而是盯着林深的内袋。
林深取出碎片,老王的手指刚碰到边缘,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星轨偏移图!"他的声音拔高,惊得茶几上的水杯晃出涟漪,"这是1927年德国炼金术士冯·施特劳斯的技术!
当年他在法租界地下建观测站,说要追踪'地脉的心跳'!"
林深翻出《青蚨秘录》,翻到"双生契约"那页。
老王的手指在书页和碎片投影间来回移动,喉结滚动:"星轨指向黄浦江口外......你等我。"他突然转身冲向玄关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卷得皱巴巴的地图,展开时带落了茶几上的茶杯,茶水在地图上晕开个深色的圆。
"看这里。"老王指着地图右下角,红笔圈着片未标注的水域,"这是我参与98年城市规划时偷画的地下结构图。
基岩层下有处天然溶洞,老一辈风水师叫它'龙喉'——龙脉最活跃的能量节点,当年英法租界分别埋镇魂石和桃木桩,就是为了镇住这里的气。"
小芳的手机突然亮起,她划开屏幕,倒抽口冷气:"深哥,查了'虹湾新城'的资料。"她把手机转向林深,屏幕上显示着项目公示页,"开发方是'深渊之眼'财团,负责人......"她的指尖发抖,"是墨菲斯。"
老王的眼镜滑到鼻尖,他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抓起碎片凑近灯光:"星轨偏移的方向......和龙喉的气眼完全重合。
他们不是要建金融新区。"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小深,你祖父笔记里写过,'双生契约'的封印最怕什么?"
林深的血玉在胸口烫得几乎要烧穿衬衫。
他想起前晚翻笔记时看到的批注:"若有外力引动龙脉之力,封印将成灰烬。"
"他们要打开封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用人工岛当引子,引龙喉的气冲破镇魂石和桃木桩......"
老王突然站起身,走向客厅角落的书架。
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在《上海地质志》《租界建筑考》《地脉与现代城市》的书脊上摇晃。
林深望着他的背影,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老王抽出本泛黄的《民国上海测绘图》,转身时,窗外的月光正好穿过纱窗,照在地图上那个红圈标记的位置——龙喉,虹湾新城,星轨偏移图的终点,在月光下重叠成个刺目的光斑。
"走。"老王把地图塞进林深怀里,"去我书房。
我有1931年的地下勘探记录,和你祖父的笔记......"
林深低头看着怀里的地图,红圈边缘还沾着茶水的痕迹,像滴凝固的血。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碎片,这次它不再是冰,而是烫得惊人,像颗正在苏醒的种子,根须己经扎进他的皮肤。
"深哥?"小芳的声音带着点哽咽。
林深抬头,看见老王己经抓起外套走向门口,影子在门框上晃了晃,消失在楼道里。
他又看向墙上的《上海地脉图》,罗盘指针不知何时转向了东南方——正是黄浦江口外的方向。
"去老王的书房。"他说,把地图和《青蚨秘录》一起抱进怀里,"有些事,得把祖父的笔记和老王的资料......"他顿了顿,望向窗外。
陆家嘴方向的黑雾不知何时散了,但人工岛位置仍有暗红色的光在地平线处跳动,像只未闭合的眼睛。
"得彻底弄明白。"他扣上外套,转身时碰倒了茶几上的水杯,水迹在"双生契约"那页晕开,把"镇"字的右半边泡得模糊。
小芳抓起车钥匙,钥匙串上的小铃铛叮铃作响。
林深最后看了眼客厅——祖父的罗盘指针还在缓缓转动,指向东南方,指向那个红圈标记的位置,指向正在苏醒的......
"走。"他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狠劲。
楼道声控灯在身后次第熄灭,黑暗中,衣袋里的碎片与血玉同时发烫,两种温度在他心口绞成团,像在共鸣,又像在警告。
而在黄浦江口外的海面上,那座尚未建成的人工岛正静默地沉在夜色里,钢筋骨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具等待血肉的巨兽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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