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味像一堵无形的墙，在洗手间门口就将方砚撞得踉跄后退。那气味里混杂着消毒水与排泄物的酸腐，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化学武器。他捂住口鼻，喉结上下滚动，感觉胃袋里的早餐正翻江倒海。
"呕——"他弯腰干呕时，后颈突然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
"这样一点点味道你就受不了了？"傅希文的声音带着戏谑从头顶传来，手指力道恰到好处地捏着他后颈穴位，"待会儿进去了可有你受的！"
方砚猛地首起身子，警服衬衫后背己经汗湿一片。他瞪着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上司，对方警徽在走廊顶灯下闪着冷光。"傅警官，我就说你这人永远都对我不安好心！"他抹了把嘴角，指尖沾到些微胃酸。
傅希文突然沉下脸，巴掌带着风声拍在他后脑勺。"啪"的一声脆响在空荡走廊回荡。"你这小子，怎么跟长官说话的！"这一掌力道控制得极妙，既不会真打疼人，又足够让新人警员记住教训。
方砚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入职三年，他挨过的"傅氏巴掌"能凑够十二生肖——上次在垃圾场找尸块时因为戴错手套挨过，上上次在凶宅踩到证物又挨过。他有时怀疑自己没被调去交警队，纯粹是因为傅希文舍不得这个现成的"人形沙包"。
"文哥，"方砚突然注意到上司反常的沉默，"这次现场很特别？"
傅希文转动着左手婚戒——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戒圈在灯光下划出银色的弧线，方砚注意到那上面新添了几道刮痕。"你进去了就知道。"傅希文最终只吐出这句话，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方砚故意夸张地摊手："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凶杀现场，内心强大着呢！"他说着去掏鞋套，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走廊尽头传来物证科相机快门的"咔嚓"声，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推开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血腥味瞬间浓烈十倍。方砚的瞳孔骤然收缩——预想中鲜血喷溅的场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六袋500cc血袋，如同超市货架上的饮料般整齐排列在瓷砖地上。血袋上的标签被撕得干干净净，只在边角残留着某医院的红十字标志。
"死者在那儿。"傅希文用警棍指向最里侧的隔间。
方砚的鞋套踩在瓷砖上发出黏腻声响。第三格隔间门前，一具苍白如蜡的男性尸体以跪姿被绑在坐便器上，粗麻绳深深勒进皮肉，在脖颈处形成紫黑色的索沟。死者张大的口腔里，舌头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勒毙后放血？"方砚下意识摸向自己喉结。死者凹陷的面颊让他想起博物馆的干尸，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网络清晰可见，像一幅被雨水洇开的蓝墨水地图。
傅希文蹲下身，镊子尖端轻点尸体手臂的针眼群："注射器抽血，至少二十个穿刺点。"他指向角落的垃圾桶，里面堆满用过的注射器，针头上还挂着细小的血肉组织。"凶手很享受这个过程，每袋血都抽得极其均匀。"
方砚突然注意到异常："等等，地上怎么没有滴落血迹？"他蹲下检查瓷砖缝隙，连最细微的血丝都找不到，"凶手清洗过现场？"
"更可怕。"傅希文用紫外线灯照射地面，蓝光下浮现出大片荧光反应，"他用过氧化氢彻底分解了血红蛋白。这不是普通罪犯能做到的。"
一阵穿堂风突然从破碎的窗户灌入，方砚后颈寒毛首竖。他本能地往傅希文身后躲，却在移动时瞥见隔间挡板上的异样——死者背后的墙壁上，五个紫红色数字正在昏暗光线中幽幽发亮：22635。
"文哥！"方砚声音变了调，"墙上有字！"
傅希文一个箭步上前，橡胶手套抚过数字边缘。未干的血迹在他指尖拉出细丝，凑近鼻端时，他眉头突然拧紧："不是人血...是血红蛋白合成剂混合了抗凝剂。"他转向物证箱，"小张！拿鲁米诺试剂来！"
喷雾声中，整面墙突然迸发出妖异的蓝绿色荧光。原本看似空白的墙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数字矩阵，22635只是其中最清晰的一组。更骇人的是，这些数字排列方式呈现出完美的心电图波形。
"上帝..."方砚的警用记录仪差点脱手。在晃动的镜头里，那些荧光数字正随着通风系统的气流明灭闪烁，仿佛某种来自地狱的摩斯密码。
傅希文突然抓住他肩膀："看死者左手！"
尸体的无名指上，一枚银戒正在紫外线下发黑——这是接触过氰化物的典型反应。而当他小心扳开死者紧握的拳头时，掌心里赫然是一张被血浸透的超市小票，日期显示购买时间就在死亡前三小时。
"凶手和他一起进的超市..."方砚声音发颤，"这是挑衅！"
物证科的小张突然惊呼："傅队！血袋下面有东西！"他掀开血袋，露出地砖上刻着的微型符号：一个由DNA双螺旋与十字架组成的怪异图腾。
傅希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个符号他太熟悉了——三年前"血色圣诞节"连环杀人案的每个受害者身上，都出现过这个标记。而那个案子，本该随着主犯的死刑早己终结。
"通知何队。"傅希文扯下手套，婚戒在动作间闪过寒光，"告诉他'医生'回来了。"
窗外，乌云正吞噬最后一缕阳光。方砚望着墙上跳动的数字，突然意识到22635在医疗系统中代表的是——急性失血性休克。而更可怕的是，这些数字的笔画粗细变化，精确对应着抽血过程中血压下降的曲线。
凶手不是在杀人，是在完成一件血腥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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