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日头越发毒辣。二狗子和陆明扛着锄头往玉米地走，鞋底踩过被晒得发烫的土路，扬起阵阵白灰。远处传来狗剩儿的吆喝声，他正跟着铁柱在草甸子上放羊，羊群啃食着蔫头耷脑的青草，偶尔发出几声倦怠的“咩咩”叫。
“昨儿听收音机说，南边闹虫灾。”陆明抹了把汗，镜片上蒙着层水雾，“也不知咱这儿的庄稼扛不扛得住。”二狗子挠了挠被太阳晒得发疼的后脖颈，望着自家地头卷成筒状的玉米叶，心里莫名发紧：“老天爷保佑，可别再折腾了。”
晌午收工的时候，秀儿站在村口老槐树下喊人吃饭。她的蓝布衫洗得发白，鬓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陈静和周曼丽拎着装满野菜的竹篮从河边回来，老远就瞧见秀儿脸色不太对劲——平日里总带着笑的眉眼，此刻紧紧蹙成一团。
“秀儿姐，你咋了？”陈静快跑几步，伸手想扶她，却见秀儿突然捂住肚子，整个人蹲了下去。周曼丽吓得竹篮都掉在地上，鲜嫩的马齿苋散了一地：“是不是中暑了？快把赤脚医生大山找来！”陈静跑去找大山，周曼丽扶着秀儿回到家。
春花正给自家菜园浇水，听说秀儿病了马上把扁担一扔就往秀儿家跑。她冲进院子时，正看见秀儿娘用湿毛巾敷在秀儿额头上，秀儿蜷缩在炕上，牙齿咬得嘴唇发白，冷汗把枕巾浸出大片水痕。
“这症状不对。”大山搭了搭秀儿的脉搏，布满皱纹的脸沉了下来，“不是中暑，倒像是吃坏了肚子。”他转头问守在床边的周曼丽，“这两天她都吃啥了？”
周曼丽急得首掉眼泪：“就...就和我们吃的一样啊。早上喝的玉米粥，中午是野菜团子...”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儿傍晚她去河边洗衣服，回来时说摘了些野果子！”
屋里气氛瞬间凝固。老周头蹲在门槛上猛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坏了，这阵子雨水多，怕是误食了毒蘑菇混着长的野果。”他的话让春花脸色大变，抄起门边的草帽就往外跑：“二狗子！去喊陆明！让他把收音机里讲的急救法子找出来！”
二狗子发了疯似的往打谷场跑，边跑边喊陆明的名字。此刻陆明正蹲在地上调试收音机，想接收更多关于虫灾防治的消息。听到呼喊后，他顾不上收好零件，抱着收音机就往秀儿家冲，半路上摔了一跤，膝盖和手掌都蹭破了皮。
“快找找！有没有讲食物中毒的！”春花抓住陆明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陆明的手指在旋钮上飞快转动，沙沙的电流声里，终于传来一段关于野外误食急救的录音：“...立即催吐，可用淡盐水或肥皂水...”
“盐水！快烧盐水！”大山一声令下，李秀兰和陈静立刻冲向灶台。二狗子己经冲到井边，木桶“扑通”一声砸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裤腿。等他提着满满一桶水跑回屋子时，正看见秀儿喝了盐水后开始剧烈呕吐，春花蹲在炕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秀儿娘念叨着，用毛巾擦去秀儿嘴角的秽物。可秀儿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开始发起高烧，说胡话。她抓着周曼丽的手，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又说看到漫山遍野的野果子在跳舞。
夜色渐深，秀儿的体温越来越高。二狗子守在院子里，望着满天繁星发怔。他想起小时候和秀儿一起在草甸子上放风筝，想起她总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窝窝头分一半给他，想起昨儿她还笑着说要帮李寡妇家新墙抹最后一层泥...
“不能再等了！”春花突然从屋里冲出来，眼睛里布满血丝，“去县城请大夫！二狗子，你和陆明赶毛驴车去县城，我去借药！”
老周头拦住春花：“镇上离得那么远，，路又不好走，黑灯瞎火的太危险！”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我这儿有半块从县城带回来的牛黄解毒片，先给娃吃上，兴许能顶一阵。”
就在众人急得团团转时，秀儿突然安静下来。她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围在床边的乡亲们，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蚊子：“别...别忙活了，让我歇会儿...”
“说啥胡话！”春花红着眼眶握住她的手，“你给我挺住！咱们北大荒的人，哪个不是从鬼门关闯过来的！”她转头冲陆明喊：“再找收音机！看看还有啥法子！”
陆明的手在颤抖，调台的动作却格外专注。突然，一段关于民间偏方的录音吸引了他的注意：“...若遇误食中毒，可用生甘草三两煎水服下...”
“甘草！后山就有！”二狗子猛地站起来，抓起手电筒就往外跑。夜色中的山路崎岖难行，手电筒的光束在草丛间晃动，惊起无数飞虫。他顾不上被荆棘划破的手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甘草，一定要救秀儿。
当二狗子浑身是泥地捧着一大把甘草回来时，秀儿娘己经架起药锅。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着，药香渐渐弥漫开来。秀儿喝下汤药后，终于沉沉睡去，额头的滚烫也慢慢退了些。
守在屋外的人们这才松了口气。李寡妇悄悄抹着眼泪，把自家刚下的鸡蛋塞给秀儿娘：“给秀儿补身子。”老周头重新点起旱烟，烟雾缭绕中，他望着夜空喃喃自语：“老天爷啊，可别再折腾这些孩子了...”
二狗子坐在门槛上，望着屋里秀儿的身影。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苍白的脸上，让他想起小时候她扎的红头绳。那时候他们总说，等长大了要把北大荒的每一寸土地都种上庄稼，要让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
“别担心，秀儿会好的。”陆明在他身边坐下，递来一块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泥污。远处传来狗剩儿的呼噜声，整个村子终于在疲惫中陷入沉睡，只有秀儿家的油灯还亮着。
作者“作者金鑫多”推荐阅读《北大荒的故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2MK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