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天说变就变。晌午还是烈阳高照，晒得大地蒸腾起滚滚热浪，连老槐树的叶子都蔫头耷脑。可到了傍晚，西北方的天空突然翻涌上来大片铅灰色的云，如同被巨人泼洒的墨汁，层层叠叠地压向天际，转眼间就把整个村子笼罩在阴影里。老周头蹲在门口吧嗒烟袋，望着天色首摇头：“这云压得恁低，怕是要有场大暴雨。”他颤巍巍地起身，把门口晾晒的农具往屋里收，烟锅里的火星被风一吹，“噗”地溅在泥地上。
果然，入夜后雷声隆隆滚过天际，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豆大的雨珠砸在窗棂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无数小石子在敲击。二狗子躺在土炕上，听着雨水顺着房檐流下，形成一道道水帘，惦记着院里晒的瓜干有没有收。陆明被雷声惊醒，摸黑坐起来：“这雨下得邪乎，也不知庄稼能不能扛住。”李秀兰披着衣服往灶膛里添柴，烧开热水准备姜茶：“都睡吧，明早还得下地呢。”狂风裹挟着暴雨，在窗外呼啸，整个屋子都在风雨中微微颤抖。
这场暴雨足足下了大半夜。天刚蒙蒙亮，雨势渐渐小了，屋檐上的雨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秀儿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院子里积满了水，几畦青菜被冲得东倒西歪，原本立着院墙的地方只剩下一堆倒塌的土墙，碎砖块泡在泥水里，显得格外凄凉。更远处李寡妇家的方向，原本立着院墙的地方只剩下一堆倒塌的土墙，碎砖块泡在泥水里。
“不好了！李寡妇家的墙倒了！”秀儿的喊声惊醒了整个村子。声音穿透潮湿的空气，惊醒了还在沉睡的村民。春花披着衣服冲出来，二狗子抄起铁锹就往外跑，陆明紧随其后，手里还攥着一把油纸伞。路上的泥地己经变得软烂，一脚踩下去就陷进去半只脚，可他们谁也顾不上这些。
赶到李寡妇家时，眼前一片狼藉。院墙塌了大半，鸡窝鸭棚也被冲得七零八落，原本关在院里的鸡鸭早就没了踪影。李寡妇蹲在泥水里，怀里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鸡，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这可咋办啊....”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泥水，整个人显得无助又凄凉。
春花一把拉起李寡妇：“哭啥！有大伙在呢！”她转头大声喊道：“妇女队的，跟我去找鸡鸭！男人们留下砌墙！秀儿，你带几个妹子帮李寡妇收拾屋子！”话音刚落，大伙立刻行动起来。陈静、周曼丽和林晓梅也跑过来帮忙，虽然她们的布鞋很快就陷进泥里，但谁也没喊一声苦。陈静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磕在泥水里，可她只是简单擦了擦，又继续往前跑。
这墙是用土坯砌的，年久失修，经不住暴雨冲刷。墙根处的泥土己经被雨水泡得松软，轻轻一戳就往下掉。老周头叼着烟袋走过来：“得先把烂泥清干净，等太阳把地晒干些才能重新砌。”陆明在一旁点头：“我记得收音机里说过，砌墙要用夯土，这样更结实。”说着，他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起示意图，向大伙解释夯土的原理。
女人们分成几个小组，拿着竹竿、竹筐满村子找鸡鸭。狗剩儿和铁蛋儿也跟着帮忙，在草垛、柴房、沟渠边仔细搜寻。秀儿带着周曼丽在村西头的芦苇荡里找了好久，芦苇叶子划过脸庞，留下一道道红痕，可她们顾不上疼痛。突然，秀儿听见芦苇丛里传来“咯咯”的叫声。拨开芦苇一看，几只鸡正缩在角落里，身上沾满了泥水。
“找到了！”秀儿高兴地喊起来。周曼丽赶紧脱下外套，把鸡裹起来：“可算没白找！”她们抱着鸡往回走时，正撞见春花带着人从另一个方向回来，手里的竹筐里装着几只鸭子。李寡妇看着失而复得的家禽，又一次红了眼眶：“多亏了大伙...”她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这边找鸡鸭的同时，男人们也没闲着。二狗子和陆明用铁锹铲走倒塌的土坯，老周头和村长在一旁指挥：“墙基要挖深些，不然还得倒。陆明想起在上海时学过的建筑知识，提议在墙里加些木桩做支撑，这个建议得到了老周头的认可。大家立刻动手，去树林里砍来木桩，把它们牢牢地打进地里。
中午时分，太阳终于露出了脸。被雨水泡软的地面开始慢慢变干，砌墙的工作正式开始。二狗子光着膀子，和几个年轻小伙一起打夯。他们喊着号子，高高举起夯锤，重重砸在新填的土层上。“嘿哟！嘿哟！”的号子声在村子上空回荡，惊起一群麻雀。每一次夯锤落下，都扬起一阵尘土，汗水顺着他们的脊梁流下来，滴在新筑的墙基上。
秀儿和陈静送来午饭时，工地上正干得热火朝天。大木桶里装着南瓜花粥，竹篮里是掺着野菜的窝窝头。“都歇歇，吃点东西！”秀儿招呼道。二狗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接过窝窝头就啃：“真香！”李寡妇非要给大伙添菜，被春花拦住了：“你快去歇着，这儿有我们呢！”她看着忙碌的众人，心里充满了感激，泪水又一次在眼眶里打转。
下午，砌墙的工作继续进行。陆明和老周头一起调配泥浆，把黄土、杂草和水按比例混合。知青们虽然干起农活还有些生疏，但都很卖力。林晓梅负责往墙上递泥浆，她的白衬衫早己被汗水浸透，沾满了泥浆，却还笑着说：“这比在城里学工学农有意思多了！”周曼丽则在一旁帮忙搅拌泥浆，她的手上、脸上都沾满了泥点，却毫不在意。
快到傍晚时，新墙终于砌好了。这堵墙比原来的更高更结实，墙基里还埋着几根木桩加固。墙面上的泥浆还未干透，泛着的光泽。李寡妇站在一旁，眼圈红红的：“谢谢大伙，要不是你们帮忙，我真不知道该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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