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收工后，春花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望着姑娘们被汗水浸透的衣裳，突然一拍大腿：“走！去西沟河洗澡！”这话一出，秀儿耳根子瞬间红透，周曼丽捏着衣角小声说：“这……这合适吗？”倒是陈静眼睛一亮：“我还没在河里游过泳呢！”翠兰己经麻利地卷起裤脚：“怕啥，咱们赶在天黑前洗完，就咱们几个女娃，安全得很！”
二狗子正帮陆明修理坏了的镰刀，听见这话手一抖，刀刃差点划到掌心。春花瞥见他不自在的样子，故意提高嗓门：“二狗子，你可不许往河边凑啊！”陆明用带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笑道：“放心，我们几个男知青今晚要研究咋能早点儿攒够买拖拉机的钱呢！”
西沟河在村子西头，蜿蜒的河道旁长满了半人高的芦苇。姑娘们踩着被晒得发烫的碎石路，说说笑笑地往河边走。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陈静突然唱起了沪剧，周曼丽和秀儿跟着和声，清脆的歌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水鸟。
到了河边，春花率先把粗布褂子脱下来，晾在歪脖子柳树上。她小麦色的皮肤在夕阳下泛着光，转头冲还扭捏的姑娘们喊道：“愣着干啥？河水都快凉啦！”陈静咬咬牙，也解开了衬衫纽扣，嘴里嘟囔着：“豁出去了！”倒是秀儿最害羞，躲在芦苇丛后面半天不出来，首到翠兰去拉她，才红着脸慢慢走进水里。
白天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河水还带着余温，温柔地包裹着姑娘们的身体。春花扎了个猛子，再冒出来时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抹了把脸，抓起水花就往陈静身上泼：“陈老师，这可比你们上海的澡堂子痛快吧！”陈静笑着回击，两人在水里闹成一团，溅起的水花落在荷叶上，凝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林晓梅靠在岸边的石头上闭目养神。周曼丽则好奇地观察着水里的小鱼，时不时伸手去抓，却总是扑个空。秀儿坐在浅水区，用河水轻轻搓洗着衣服，月光洒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上了一层银纱。
“哎，你们说，等拖拉机买回来，咱们村会不会大变样？”翠兰突然问道。这个问题让姑娘们都安静下来，只有河水轻轻拍打着岸边。“肯定会的！”春花仰面躺在水面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到时候咱们拉着粮食去县城，说不定还能买些花布回来！”
正说着，岸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姑娘们瞬间僵住，水面上的嬉闹声戛然而止。春花一个激灵，低声喊道：“快躲起来！”姑娘们手忙脚乱地往荷叶丛中钻，陈静慌乱中踩到青苔，差点滑倒，幸亏翠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月光下，两道人影慢慢靠近河边。二狗子攥着钓鱼竿儿的手心全是汗，陆明举着自制的煤油灯，灯光在河面上摇晃。“确定是在这儿？”陆明小声问。二狗子点点头：“白天听狗剩说，西沟河的鲶鱼特别多，咱们抓几条回去，给大伙改善改善伙食。最近大家为了攒钱买拖拉机，天天吃咸菜窝头，我想着弄点鱼汤给大家补补。”
躲在荷叶下的姑娘们大气都不敢出，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秀儿的指甲几乎掐进了翠兰的胳膊，陈静咬着嘴唇，眼睛瞪得溜圆。春花盯着二狗子手里的钓鱼竿，心里首冒火，恨不得冲出去质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远处突然传来狗剩的喊声：“二狗子！陆明！村长找你们！”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说：“先钓这些吧，回去，明天再来。”二狗子嘟囔着，跟着陆明往回走。脚步声渐渐远去，姑娘们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好你个二狗子！”春花从荷叶丛中钻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水草，“看我明天不找他算账！”陈静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我的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秀儿却小声说：“会不会是误会？他们手里拿着钓鱼竿，好像真是来抓鱼的……”
夜风吹过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声响。姑娘们重新回到水中，刚才的紧张气氛被一阵笑声驱散。春花突然指着天上的银河：“等咱们有了拖拉机，就开着它去看更美的星星！”这句话让姑娘们又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描绘着未来的蓝图。有人说要坐着拖拉机去县城看电影，有人说要拉着满车的新鲜蔬菜去卖，还要买带花的头绳。
等她们洗完澡上岸时，月亮己经升到了中天。姑娘们穿着半干的衣裳往回走，露水打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路过苞米地时，陈静突然停下脚步：“你们听，好像有蛐蛐在唱歌。”大家屏住呼吸，果然听见草丛里传来清脆的虫鸣，和远处的蛙声应和着，像是在演奏一曲夏夜的乐章。
二狗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美味的鱼汤。他知道自己这次闯了祸，明天肯定要被春花好一顿数落。但想着锅里炖着的鲶鱼汤，能让大伙改善伙食，他又觉得值了。窗外，月光透过漏风的窗纸洒进来，在土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想着白天干活时，李寡妇家虎娃眼巴巴看着窝头的样子，更坚定了要多抓几条鱼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二狗子磨磨蹭蹭地走到晒谷场，果然看见春花叉着腰站在那儿。“二狗子！你昨晚啥意思？”春花的声音像炸雷，把正在干活的村民们都吸引了过来。二狗子挠着后脑勺，憋了半天才说：“我真是去抓鱼的，想给大伙加个菜……最近大家太辛苦了。”说着，他从背后拎出个水桶，里面的鲶鱼还在活蹦乱跳。
围观的村民们发出一阵惊叹，李寡妇笑着说：“这小子，还挺有心！”春花看着水桶里的鱼，气也消了大半，嘴上却还不饶人：“下次再敢这样，小心我把你的钓鱼竿掰断！”二狗子嘿嘿笑着点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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