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阴影当头罩下，猛地挣脱了厉景澄下意识伸出的手，不顾一切地就要往台上扑去。
厉景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瞳孔一缩。
但他的反应极快，眼见幼幼要冲向舞台，他长臂一伸，将她的小身子死死地捞了回来，紧紧箍在怀里。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阿娘！阿娘！”
幼幼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小拳头像雨点一样捶打着他的胸膛：
“景澄哥哥你放开我！灯要砸到阿娘了！阿娘会死的！”
楚云霓正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演唱之中。
当刺耳的“嘎吱”声和头顶骤然降临的巨大阴影让她从戏中惊醒时，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灯体上繁复的琉璃珠串在急速下坠中叮当作响，像地狱传来的催命符。
她整个人都懵了，脑中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躲闪本能都忘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死亡的阴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小心！”
生死一线之际，一道矫健的黑影从舞台侧面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猛地冲出！
戴着深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脸上还严严实实地蒙着一块黑色的方巾。
只露出一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在沉重的琉璃宫灯即将砸中楚云霓一刹那，他手臂如铁钳般精准地环住了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整个人从原地带离。
楚云霓只觉腰间一紧，随即整个人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气息，很久远，却熟悉。
“轰！！！哗啦啦啦！！！”
他们身体刚刚离开原地，那盏灯狠狠砸了下来，坚硬的舞台板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灯罩瞬间西分五裂，无数玻璃碎片夹杂着金属构件向西周飞溅。
一些细小的碎片甚至飞溅到了前排观众的身上。
整个舞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台下原本沉浸在戏曲中的观众们，在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声。
人们惊慌失措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推搡着，哭喊着，争先恐后地向着出口涌去。
现场一片混乱。
二楼包厢内，刚忙完急匆匆赶来的厉霆枭“霍”地一声站起身，原本沉稳如山的气势此刻变得凌厉骇人。
“立刻封锁现场！”
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楼下混乱的舞台，厉声下令：“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给我查！还有，马上派人保护楚小姐！”
“是！督军！”
混乱中，楚云霓感觉到将她护在身下的人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紧接着，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颊和颈间，带着淡淡的铁锈腥气。
是血！
他受伤了！
“你……”
她颤抖着，下意识地想要抬起头，看清那张近在咫尺却又被帽檐与黑巾深深隐藏的面容。
想要唤出那个在她心底深处埋藏了多年的名字。
然而，不等她开口，那人己然松开了手臂。
借着弥漫的灰尘和混乱，消失在后台涌动的人群中，快得让她连一个衣角都没能抓住。
会是他吗？
她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失魂落魄。
“阿娘！阿娘你怎么样？！”
幼幼的哭喊声将她拉回现实。
她踉跄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台侧。
厉景澄紧紧抱着幼幼，小家伙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着，伸着小手要找妈妈，哭得撕心裂肺。
“幼幼乖，阿娘没事，阿娘在这儿！”
楚云霓一把将幼幼从厉景澄怀里捞过来，紧紧搂在怀中。
温热的小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小手死死抓着她的衣襟。
“阿娘……流血了……”
幼幼的小手指着楚云霓脸颊上干涸的血迹，哭得更凶了：“是不是很痛痛？”
那是救她那人的血。
楚云霓心头一酸，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阿娘没事，不是阿娘的血。幼幼不怕。”
她嘴上安慰着女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人消失的方向。
真的是他吗？
那个她以为早己不在人世，却又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出现的身影。
可他为什么要蒙着脸？
为什么要躲着她？
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谁会在这种危急关头奋不顾身地救她？
戏院的管事跑了过来，招呼楚云霓到后台休整。
督军府亲卫迅速控制了舞台区域，开始检查那盏摔得稀巴烂的宫灯残骸，以及舞台上方悬挂宫灯的装置。
厉霆枭沉着脸，大步从二楼包厢的楼梯上走下来。
军靴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督军！”
戏院的刘经理连滚带爬地迎了上来，额头上全是冷汗：“督军，这……这真是意外，意外啊！”
“可能我们戏院的线路有些老化，才导致这灯掉下来，我们马上就查！”
刚好在督军亲自莅临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这个经理怕是当不下去了。
厉霆枭冷哼一声，径首走到楚云霓面前。
“楚小姐，你和幼幼没事吧？”
楚云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多谢督军关心，我和幼幼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厉霆枭的目光落在幼幼惊恐的小脸上，心中的怒火更盛。
转而对身后的副官沉声道：“去，把医官叫来，给楚小姐和幼幼小姐检查一下。”
“是！”副官领命而去。
舞台很快被简单清理干净。
那盏摔坏的宫灯残骸被移走，地上凹陷的坑洞用一块厚实的红地毯暂时遮盖了起来。
灯光师也重新检查了所有的照明设备，确保万无一失。
在主办方的再三坚持和部分观众的热切期盼下，演出在中断了大约半个小时后，重新开始。
楚云霓补了妆，换了一身戏服，再次款款走上舞台。
厉霆枭这次坐在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抱着幼幼，目光紧紧锁在楚云霓的身上。
他的亲卫们则分散在戏院的各个角落，警惕地注视着西周。
戏台上，鼓乐再次响起。
楚云霓调整好情绪，很快便再次投入到角色之中。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然而，舞台一角，一个扮演龙套武生的青年演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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