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榻上的少爷。
他……他竟然说话了？！
三年了！少爷己经三年没开口说过话了！
愣愣的松开幼幼的手。
幼幼趁机又扒回窗边，看向厉矜宸：
“哥哥，你声音好好听啊！”
想起娘亲教她的小常识，从自己衣兜里摸索出两颗楚云霓给她的小饴糖，从窗棂的缝隙递了进去。
“是不是很痛呀？生病了要吃甜甜才能好哦！”
厉矜宸看着那两颗沾着幼幼体温和些许尘埃的小糖块，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苍白的指尖刚要触碰到那颗包裹着油纸的糖块……
“啪！”
一声脆响，一只干瘦的手快如闪电，狠狠打在幼幼的手背上！
饴糖滚落在青石地面，沾上了灰尘。
幼幼痛呼一声，小手被打得通红，缩了回去。
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衣兜里剩下的几颗糖，生怕那个恶嬷嬷又把它们打掉。
“小灾星！你拿的什么腌臜东西也敢往我们少爷嘴里送？！”
李嬷嬷一把将幼幼往后推搡，厉声呵斥：
“矜宸少爷身子金贵着呢！万一吃出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幼幼被她凶恶的样子吓得小脸发白，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眼眶红红的。
她小声辩解：“不是脏东西……是、是阿娘给我买的糖……”
榻上的厉矜宸原本死寂的眸子，在看到幼幼被打落的饴糖和她泛红的眼眶时，骤然迸射出一丝冰冷的厉芒。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像是卡着一口气，费力地想要坐起来。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少爷！少爷您别动气！”
李嬷嬷见状，也顾不得幼幼了，慌忙转身想去扶厉矜宸，嘴里还不停地埋怨：
“都怪这小东西，惊扰了您！”
“滚……开……”
厉矜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撑着床沿，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将自己从厚重的锦被中拔起，靠坐在床头。
“不许……碰她。”
李嬷嬷讪讪地退到一旁，却仍不甘心地瞪着幼幼，压低声音劝道：
“少爷，这东西来历不明，您可千万不能碰啊！要是让老夫人和督军知道了，又该担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朝暖阁外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去禀报老夫人。
幼幼听李嬷嬷还在说自己的糖不好，眼圈更红了，带着哭腔反驳道：
“我的饴糖才不是脏东西！这是我阿娘……阿娘攒了好久的钱，才特意给我买的！”
“就这么几块，我……我平时都舍不得吃的……”
厉矜宸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心口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竟然也跟着难过起来。
他伸出苍白细瘦的手，颤巍巍地指向地上那颗沾了灰的饴糖，艰难地开口：
“捡……起来。”
幼幼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听话地弯腰捡起了那颗饴糖，用小手拍了拍上面的灰。
“给我。”
幼幼乖乖的将饴糖递了过去。
他的手苍白纤细，骨骼嶙峋。
她的小手软乎乎的，指尖带着一股子天然的暖意。
指尖相触的那一刹那，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涌遍厉矜宸全身。
好像身体里那些缠绕了多年的病痛和沉疴，正在快速消散。
自从病了，他连坐起来都需要人帮忙。
可现在，他不但自己坐了起来，还有些笨拙地剥开油纸，将那颗灰扑扑的饴糖放进了嘴里。
他己经很久没有尝过甜味了，整日都在喝苦苦的中药。
入口的瞬间，一股久违的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
“好甜。”他看着幼幼，苍白的唇边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我很……喜欢。”
幼幼顿时破涕为笑，脸颊上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她胆子也大了起来，小手扒着窗台，将小脸凑得更近了些：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为什么一首待在屋子里，不出去玩儿呢？”
“厉矜宸。叫我……阿兄。”他顿了顿，声音轻缓了些，“我生病了，不能……吹风。”
“阿兄！”幼幼甜甜地喊了一声，“那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我把我的小兔子布偶也带来给你看！”
“好。”
厉矜宸应了一声，看着窗外那张鲜活灵动的小脸，感觉暖阁里的空气都不那么沉闷压抑了。
他尝试着用曾经连拿个杯子都费力的手，轻轻碰触幼幼的脸颊。
指尖的触感如此鲜活、温暖。
“你……”他的声音依然沙哑，但清晰了一些，“……活的，热的。”
幼幼被他碰得痒痒的，咯咯笑起来：
“哥哥，我当然是活的呀！我叫幼幼！”
厉矜宸用深邃得不像一个九岁孩子的眼神望着她。
一首以来他总有种淡淡的死感。
但现在，被一种强烈的、对眼前这个小生命的渴望和……占有欲所取代。
这个小小的、带着清脆铃声和甜甜饴糖的粉团子，像一只误闯进他囚笼的蝴蝶。
带来了色彩和生机。
“我的……”他低喃，声音中夹杂一抹不可名状的独占欲，“……蝴蝶。”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女人的惊呼。
“幼幼！幼幼你在哪里？！”
是楚云霓的声音！
她寻女心切，一路跌跌撞撞，竟不知不觉闯到了这处禁地。
紧接着，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响起：
“好你个不要脸的戏子！竟敢擅闯锦宸少爷的院子！还教出这么个小灾星来勾引少爷！”
是王嬷嬷！
她奉老夫人的命令前来查看情况，正好撞见楚云霓闯进来。
当即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了楚云霓的发髻，用力撕扯，嘴里还不停地辱骂着：
“下贱胚子！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狐媚子！”
“阿娘！”
幼幼听到楚云霓的痛呼和王嬷嬷的辱骂，也顾不得和厉矜宸说话了，焦急地扒着窗台往下跳。
脚下一滑，整个人竟从半人高的窗台上首首地摔了下去！
“幼幼！”
暖阁内，原本还靠坐在榻上，连动一动都费力的厉矜宸，竟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瘦弱的身躯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却一步一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了暖阁的门！
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摔倒在地，膝盖磕破了皮，正咧着小嘴要哭不哭的幼幼扶了起来，声音因急切显得凌乱：
“摔……摔到哪里了？痛不痛？”
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
被王嬷嬷揪着头发推搡的楚云霓，震惊地看着那个传说中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的厉家小少爷，在紧张地查看自己女儿的伤势。
嬷嬷们目瞪口呆。
少爷他……他竟然能下地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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