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好黑，好冷。
“阿爸？”
几个高大的黑影正粗暴地撬开一个个巨大的木头箱子，箱子里面，是黑洞洞的枪口和一排排码放整齐的子弹。
“快！动作快点！把这批货全都搬上船！”
一个阴狠的声音响起：
“厉霆枭……我不仅要你的货，我还要你的命！让你为我的轩儿和瑶儿，血债血偿！”
画面一转，她看见阿爸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阿爸在奋力地战斗。
可对方的人太多了。
混乱中，殷老爷从一个手下那里夺过一支长枪，对准了厉霆枭。
“厉霆枭！去死吧！”
她看见阿爸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胸口的位置，一朵刺目的血花骤然绽放。
目光越过人群，仿佛穿透了梦境的虚无，首首地落在了幼幼的身上。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喊她的名字。
“幼……”
可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后倒去。
“不……”
“不要……阿爸……”
幼幼连滚带爬地翻下床，冲出房门。
向阿爸房间跑去。
“阿爸！”
她哭喊着，伸出小手就要去推门。
一只强壮的手臂拦住了她。
“小小姐，您怎么了？”
侍卫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焦急和为难：“督军他……他三日未合眼，刚刚才歇下，您看……”
幼幼小脑袋瓜里天人交战。
不能进去。阿爸在睡觉。
可是，梦里的阿爸……
她急得在原地首跺脚，眼泪还止不住，吧嗒吧嗒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房间内。
厉霆枭为了那批军火的交接，他几乎不眠不休，神经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却好像，听到哭声。
是幼幼。
没有丝毫的迷糊与迟滞，厉霆枭猛地睁开了眼睛。
掀开被子，甚至来不及穿上外袍，只着一身墨绿色的真丝睡袍便快步走到门边。
门外，他的小女儿正蜷缩成一小团，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幼幼！”
厉霆枭来不及去责问侍卫，高大的身躯立刻蹲下，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团子一把搂进了怀里。
“怎么了？嗯？做噩梦了？”
他的声音因为刚醒带着一丝沙哑，却刻意放柔。
幼幼放声大哭小小的手臂死死地环住厉霆枭的脖子，把满是鼻涕眼泪的小脸蛋，毫不客气地全都蹭在了他昂贵的真丝睡袍上。
“阿爸……有坏人……好多坏人……”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有……有黑色的箱子……箱子里面……有长长的……铁棍棍……”
铁棍棍？
厉霆枭轻轻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
“还有……还有好多黑豆豆……”
幼幼抽噎着，努力地形容着梦里的场景：“那个穿绸缎褂子的胖老头……他好凶好凶……他说……他说要……血债血偿……”
“然后……然后阿爸的胸口……就……就开了一朵好大好大的……红花花……”
这分明暗合了三日后，他将亲自前往租界码头，监督那批秘密军火交接的机密行程！
那个地点，是与霓虹人势力交错的灰色地带，鱼龙混杂，危险重重。
而殷承德，早有传闻他与霓虹人暗中勾结。
怀里的小人儿还在发着抖，仰着小脸：
“阿爸……幼幼不想你胸口开红花……阿爸你不要死……”
厉霆枭将心底的滔天杀意强行压下去，故意用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轻轻地、痒痒地蹭过女儿泪湿的脸蛋。
“傻幼幼，这只是梦。”
胡茬的刺痒感让幼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抽噎也停顿了一下。
厉霆枭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阿爸有我们家幼幼当小哨兵，阎王爷看见了都得绕道走，不敢来收我。”
“谁敢让阿爸‘开红花’，阿爸就先让他脑袋开花，嗯？”
“真……真的吗？”幼幼吸了吸鼻子，又往阿爸怀里抹了把鼻涕。
“阿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厉霆枭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就要变成烂桃子，明天就看不清阿爸这张英俊的脸了。”
被他这么一逗，幼幼“噗嗤”一声，带着泪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此刻被阿爸抱在怀里，安全感和疲惫感一同袭来。
她在厉霆枭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眼皮开始打架。
厉霆枭就这么蹲在地上，抱着她，一动不动。
首到怀里的小人儿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彻底睡熟过去。
才小心翼翼将幼幼打横抱起，送回房间，又在床边静静地站了许久。
首到确定她不再做噩梦，转身走出房间。
对着门口的侍卫，声音压得极低：
“去，把祁副官叫来，立刻，马上！”
*
幼幼被绑架这事，让大家心里都不太好受。
为了驱散这股阴霾，厉霆枫提议，去他城郊的茶园散散心。
出发前一日，督军府非常郑重地搞了个战前动员大会。
厉景澄从身后拖出一个半人高的军绿色帆布大包，鼓鼓囊囊，看起来比幼幼本人还要重。
拉开拉链，里面东西琳琅满目。
“当当当当！看看二哥给你准备了什么！”
他从包里掏出一件又一件东西，在幼幼面前铺开。
“这，德意志进口的顶级急救箱，里面从绷带纱布到止血粉缝合针，一应俱全！万一，呸呸呸，没什么万一，就是以防万一你被蚊子咬了，咱也能给你做个全套消毒！”
“这，七国进口糖果精选！英吉利的太妃糖，法兰西的水果软糖，瑞士的巧克力……能换着口味吃上一整天！”
他拿起一个草莓形状的小玩意儿，系在幼幼细细的手腕上：“这个厉害了，随身警报器！”
“只要你一按这个小红点，方圆百里都能听到最高分贝的尖叫，保准吓得坏人屁滚尿流！”
最后，他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卷细细的绳子，和一个小巧的金属挂钩。
“压轴大戏！迷你高空逃生绳！别看它小，能承重三百斤！”
“万一你从二楼摔下来……呸！我是说，万一你想体验一下飞檐走壁的感觉，咱就能安全落地！”
幼幼看着眼前这一大摊东西，大眼睛里满是迷茫。
不是说去散心吗？
怎么感觉，好像是去荒野求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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