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哥哥的目光，此刻全都聚焦在怀里这个小小的、对一切都浑然不觉的妹妹身上。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后怕。
有混杂着敬畏的骄傲。
他们的妹妹，这个小小的、软软的、需要他们保护的小奶团子，身体里蕴藏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她是神明赐予厉家的。
雨后的抢险工作一首持续到傍晚。
天色擦黑时，厉霆枫才拖着一身疲惫和满脚的泥泞走了回来。
经过一下午的紧急抢救，后山的排水渠被挖通了，虽然不少新茶树被淹得够呛，但总算保住了根基。
仓库里的那批茶砖损失最为惨重，几乎毁了七七八八，但也抢救出了一小部分。
损失是巨大的。
但若非幼幼那几句提醒，他当时将一些最贵重的茶叶转移到了地势更高、更干燥的内库，恐怕现在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
“幼幼。”厉霆枫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今天……谢谢你。”
幼幼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小脑袋：“谢幼幼做什么呀？”
“谢谢你告诉堂伯，‘脚脚在哭’，还有‘饼饼长毛了’。”
厉霆枫看着她纯净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得格外认真：
“如果不是幼幼提醒，堂伯的茶行这次就全完了。你帮了堂伯一个天大的忙。”
幼幼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厉霆枫的手背：
“脚脚现在不哭了，饼饼也不会再长毛了噢。”
“幼幼，你告诉堂伯，你想要什么奖励？只要堂伯能做到，什么都可以。”
黄金？珠宝？漂亮的洋娃娃？还是最新款的进口糖果？
厉霆枫己经做好了准备，无论这个小功臣提出多么昂贵的愿望，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满足。
一旁的楚云霓和沈婉芸也面带微笑地看着。
厉景澄凑趣道：“快说，要一火车的好吃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幼幼认真地鼓起了腮帮子，像只正在思考的小仓鼠。
真是个难题耶，她现在什么都不缺，要什么呢？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厉霆枫。
“堂伯……幼幼想要一把小铲铲。”
“……什么？”厉霆枫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铲铲呀！”幼幼怕他不懂，还用小手比划了一下，“要红色的！上面有小花花的那种！亮晶晶的！”
她一脸向往地继续描述：
“有了小铲铲，以后要是哪个脚脚又哭了，幼幼就可以帮它松松土，让它好好喘气，它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她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厉霆枫。
厉霆枫一怔。
他以为这孩子会要金山银山，会要全江衢城都买不到的稀罕玩意儿。
他都己经做好了倾家荡产的准备，结果她只要一把带小花花的铲子。
就为了给那些“哭泣的脚脚”松土。
怎么能纯粹剔透到这个地步？
“好！”厉霆枫眼眶微热，重重地点头，“堂伯给你买！买最好看的！全江衢城独一份的小铲铲！”
他话音刚落，便扭头看向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厉景澄。
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钞票，塞进了厉景澄的怀里。
“拿着！去！把全城所有玩具铺子、洋行里，粉红色的、带花边的、亮晶晶的、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全都给幼幼买回来！”
“小铲子，小桶，小推车，成套的买！钱不够再来找我拿！”
厉景澄被那叠厚厚的钞票砸得一愣，随即咧开一个灿烂到有些欠揍的笑：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我这就去把江衢城搬空！”
第二天，厉景澄像是凯旋的将军，指挥着几个伙计，从车上搬下来一个又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为首的那个，正是一套粉红色镶着蕾丝花边、画着可爱小雏菊的园艺工具。
小小的铁铲、小耙子、小水桶、甚至还有一双配套的粉色小手套。
“哇——”
幼幼的眼睛瞬间亮成了两颗黑曜石，小嘴张成了“O”形。
太好看了！是她喜欢的耶！
“谢谢堂伯！谢谢景澄哥哥！”
小奶团子抱着心爱的小铲子，开心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圈。
她迫不及待地拉住身边一首安静站着的厉闻璟的手：
“闻璟哥哥，我们快去救茶树宝宝！它们等不及啦！”
厉闻璟微微垂下眼睑，看着她兴奋得通红的小脸，低低地“嗯”了一声。
于是，一出奇异的画面出现在了茶园的后山。
一个粉雕玉琢、穿着洋裙的小奶团子，正干劲十足地挥舞着一把粉红色的小铲子。
在一棵看起来有些蔫巴的茶树下吭哧吭哧地刨着土。
而在她身边，那个传闻中走几步路都要喘、晒会儿太阳都可能中暑的督军府小少爷，正安静地蹲着。
他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此刻也沾上了些许的泥土。
用一根小树枝，帮幼幼把她刨出来的土块拨到一边，防止弄脏她的小裙子。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落在他身上，让他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皮肤更显透明。
一阵风吹过，他便抑制不住地侧过头，用手帕捂住嘴，发出一连串低沉而压抑的咳嗽声。
幼幼立刻停下了动作：“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厉闻璟摇了摇头，放下手帕：“没有。我陪你。”
幼幼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她的“拯救大业”。
可小孩子的耐心总是有限的，刨了一会儿土，她又被松软的泥土吸引了。
她不再执着于给茶树松土，而是开始用小手拍打着泥土，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哥哥你看！幼幼在盖一个大城堡哦！”
厉闻璟看着她，眼中那死水般的平静似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城堡？”
“对呀！”
幼幼用力点头，一脸认真地许诺：
“等幼幼长大了，就给哥哥盖一个好大好大的城堡！比督军府还要大！里面有好多好多亮晶晶的东西，还有吃不完的糖糖！”
她描述着自己心中最美好的世界，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光。
厉闻璟静静地听着。
过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问道：
“给哥哥盖一个城堡住……那，幼幼也跟哥哥一起住吗？”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翻涌着一种与他年龄和病弱外表全然不符的、深沉的占有欲。
“当然要跟哥哥住在一起啦！”
幼幼的回答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犹豫。
在她的意识里，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哥哥、爹爹、娘亲……一家人，难道不就是要住在一起的吗？
厉闻璟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轻的弧度。
真好。
她亲口答应了。
那，他可就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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