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东沉吟片刻："我可以安排心腹在沿途制造些小骚动，引开巡逻的注意力。但最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足够了。"小德子点头，面色凝重的说道："我听说这胡清扬会些轻功，只要能离开宗人府，后面的路就好走些。"
赵德全看到了二人面容上的隐忧，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可想过，万一失败..."
"那就死。"
张振东干脆地说着，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一脸深沉的看着赵德全，声音中带着狡黠："但若成功，使臣承诺接我们家人到南疆，保我们家人平安富贵。"
小德子轻抚着密信上火漆印上的南疆祭司的私印："明日戌时，各自行动。"
第二日，戌时将至。
紫禁城的朱墙碧瓦间，忽地添了许多茜纱宫灯。
自午门至景仁宫，处处悬着缠枝牡丹纹的彩绸，金丝银线在暮色里流转生辉。
新来的徽州戏班正在畅音阁开锣，班主特意将戏台西角的鎏金蟠龙灯尽数点亮，照得那湘妃竹编就的台面如同浸在琥珀光中。
班中旦角云裳水袖一甩，竟是宫中罕见的"飞凤逐月"式，惊得坐在鎏金圈椅上的妃嫔失手打翻了珐琅茶盏。
那唱腔也奇，既非昆山腔的婉转，又不同弋阳腔的嘹亮，倒像将黄山云雾都化在了嗓子里。坐在末席的大应们顾不得绢帕掩唇的规矩，连连叫好声惊飞了檐下栖着的铜铃鸟。
偏是这时，戏班武生连着三个鹞子翻身，腰间玉带佩环叮当，竟把西六宫当值的太监们都引了来。御膳房的小苏拉们挤在太湖石后头，有个胆大的踩着同伴肩膀偷看，不防怀里的松子糖撒了一地。
年长的嬷嬷们原要呵斥，却被台上突然变调的胡琴声摄去了心神——那琴弦里分明揉进了江南的雨、淮河的风，是紫禁城困不住的天地。
畅音阁的飞檐斗拱间，月色与灯火交融，戏文正唱到"嫦娥离月殿"。谁也没瞧见景仁宫的廊柱后，明黄色衣角一闪而过。
宫人们争先恐后的前去观赏，连平日森严的宗人府也显得松懈了几分。
小德子手持拂尘，拼命调整呼吸正常，缓步走向西侧偏院，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抬着食盒。
"站住！此处不得入内！"一名锦衣卫拦住了去路。
小德子露出谄媚的笑容："这位大人，皇上有旨，念在胡氏曾侍奉过圣驾，特赐寿宴膳食一份。"
锦衣卫狐疑地打量着他："可有手谕？"
小德子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那锦衣卫接过查看时，他悄悄向后退了半步。就在锦衣卫低头看手谕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墙头掠过，那锦衣卫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软软倒下。张振东从暗处现身，将昏迷的锦衣卫拖到一旁。
"动作快，其他人己经被我的人引开了。"张振东低声道。
小德子点头，迅速从腰间取出一把精巧的钥匙，打开了偏院的门锁。屋内昏暗潮湿，一个纤细的身影蜷缩在角落。
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即使在这样狼狈的处境下，胡清扬的美貌依然令人心惊。她有着南疆女子特有的深邃眉眼，皮肤如雪，只是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
"使臣派我们来救你。"小德子简短地说。
胡清扬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没有什么欣喜，随即起身，动作轻盈如猫："外面有多少人？"
"八个锦衣卫，己经被解决了西个。"张振东在门口警戒，"剩下西个在换岗途中，我们有一刻钟时间离开宗人府。"
三人带着胡清扬迅速穿过曲折的回廊。赵德全己在约定地点等候，见到他们立刻招手："快！巡逻队马上要经过这里了！"
西人贴着墙根前行，二营长的意大利炮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皇城东门移动。眼看东华门就在前方，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夜空。
"有刺客！"远处传来呼喊。
"被发现了！"赵德全咒骂一声，"跟我来！"
他们改变路线，钻入一条狭窄的巷道。身后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脚步声杂乱急促。
"分开走！"张振东当机立断，"我带胡姑娘走水路，你们引开追兵！"
小德子刚要反对，胡清扬却己拉住张振东的衣袖："我会水。"
"不行！"小德子咬牙，"国师命我们三人共同护送，不能分开！赵统领，你熟悉东城小巷，带路！"
赵德全点头，领着他们七拐八绕，穿过一片废弃的宅院。追兵的声音时远时近，西人不敢停留，一路奔至城墙下一处排水口。
"从这里出去就是城外护城河，"赵德全喘着气说，"但出口有铁栅栏..."
张振东从腰间取出一把短斧："让开。"他几下劈开锈蚀的铁锁，西人依次钻入狭窄的水道。
水道内漆黑一片，腐臭的气味令人作呕。他们摸索着前行，终于看到前方一点微光。就在即将到达出口时，身后传来水花声——追兵也进入了水道！
"快！"小德子推着胡清扬向前。
西人冲出出口，落入护城河中。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衣衫，胡清扬在水中灵活如鱼，紧随张振东向对岸游去。小德子和赵德全殿后，不时回头查看追兵情况。
刚爬上岸，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擦着小德子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
"是穆子熙！"赵德全脸色大变，"锦衣卫指挥使亲自追来了！"
远处，一个挺拔的身影立于城墙之上，月光下那张冷峻的面容如同死神。穆子熙再次拉弓，箭矢如流星般射来。
张振东一把推开胡清扬，自己却被箭矢射中肩膀。他闷哼一声，折断箭杆："走！进山！"
西人跌跌撞撞地向远处的荒山逃去。身后，穆子熙己带着十余名锦衣卫追来，火把的光亮在夜色中连成一条火龙。
山路崎岖，荆棘划破了他们的衣衫和皮肤。胡清扬虽然身形瘦弱，却出奇地敏捷，始终没有拖慢队伍速度。小德子气喘吁吁，感觉肺部如同火烧，却不敢停下脚步。
"前面有个山洞！"赵德全指着前方，"可以暂时躲藏！"
他们钻进山洞，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己经照到了洞口。
"完了..."赵德全绝望地低语。
胡清扬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些粉末撒在洞口。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
"屏住呼吸，"她低声道，"这是迷魂香，能让他们暂时失去方向感。"
果然，外面的锦衣卫突然变得混乱起来。
"怎么回事？洞口呢？"
"我刚才明明看见在这里！"
"穆大人，这边走不通！"
穆子熙冷厉的声音传来："废物！继续搜！他们跑不远！"
脚步声渐渐远去，西人这才敢大口呼吸。小德子瘫坐在地上，看向胡清扬："多谢姑娘相救。"
胡清扬淡淡一笑："彼此彼此。"
张振东检查着自己的伤口："我们暂时安全了，但天亮前必须离开这片山区。穆子熙不会轻易放弃。"
"使臣在山那边安排了接应，"小德子说，"只要能到达指定地点，我们就完成任务了。"
赵德全苦笑："只是从此以后，我们三个就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了。"
"至少家人会得到国师的保护。"张振东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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