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樱冷笑一声，余光看到了小案上熟悉无比的药壶，里面褐色的液体在轻微荡漾，心中嫌恶更加浓烈。
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侍从们离开，端着架子，款步走到美人榻前，不管芸姑姑一点，自顾自的撩起衣裙椅上去闭目养神。
不过一个艺伎，窑子里出来的脏东西，装什么清高！？芸姑姑暗骂一声，冷着脸站起身走到莫晚樱身旁：“昭仪娘娘，该喝药了。”
莫晚樱始终紧闭双眼，声音懒懒的问道：“按照大梁法律，我如今身为昭仪，是可以给家里人去信的，对吗？”
芸姑姑不回答，端起药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芸姑姑可是熟读这宫廷礼法的落樱阁掌事姑姑啊，这事您可别告诉我您不知道。”
芸姑姑撇了撇嘴，语气不善的说道：“是，那又怎样？”
莫晚樱坐了起来，双眼坚定的瞪着她道：“我要跟哥哥亲自去信，就不用麻烦芸姑姑您口口相传了。”
芸姑姑一愣，可是叫骂的声音只能憋在嗓子眼，看着莫晚樱越来越不受控制气不打一处来，最终只能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莫晚樱贴心的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让她紧皱眉头，但她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仪态，接着说道：“你想说，我不过就升了位分得意什么？”
芸姑姑刚想狡辩就被莫晚樱打断：“可是我升了位分，哥哥才能拿到更多消息，在朝中走的更远。”
莫晚樱一甩衣袖，撤去放在芸姑姑身上的目光：“拿纸笔来，我今天得了个重磅消息，要亲自写给哥哥。”
当天晚上信件就被送到了莫府上，莫承泽正在书房里看书，手边还放着一张京城的地图，地图空白处还详细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写了几个字：陛下，宋继明。
莫承泽若有所思，将信纸卷了卷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手指在京城的地图上游走，最终敲定了宋继明在城郊的住宅栖云苑上。
“我说陛下怎么没有子嗣呢，原来是不好这口。”莫承泽始终翩翩君子形象，连调笑都是温文尔雅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口处，窗外月色皎洁，竹影落在庭院的怪石上，流水汩汩缠绕着开满迎春花的亭子，格外宁静安详，可与莫承泽想要翻起的风浪永远到不了同频。
他伸出手指轻轻在夜色中点了一下，那方向分明是长公主府。
莫承泽轻笑一声，眼底闪过精明的算计，随即招呼来人，去栖云苑一探究竟。
这次清洗南疆可谓是雷霆手段，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李延面上不动那些与南疆有染的大臣，也不动国师白无际，却暗中派遣穆子熙带领锦衣卫仔细的算着账。
兵部值房漏刻的铜壶突然呛水。崔侍郎将南疆来信按进炭盆时，门外传来年轻书办的嘀咕：“尚书大人告病的折子被司礼监驳回了。”
他踹翻的暖炉溅起火星，惊得窗下扫雪的杂役高喊：“大人当心走水！”檐角铁马乱响的刹那，廊柱后闪出个戴乌毡帽的货郎：“国师说澜沧江的桥还等着您题字呢。”
都察院庑房里，陈御史将弹劾奏本摞到第七寸高时，新科给事中捧着墨迹未干的文书闯进来：“南疆使节贿赂名单补全了，通政司刚扣下的八百里加急。”
老御史用银刀挑开火漆冷笑：“昨夜西山大营缴获的孔雀石粉，足够给兵部大堂铺地砖。”
户部刘主事第八次经过南薰殿时，迎面撞上抱着《南疆风物志》的翰林。
“刘大人可知永定门码头沉了二十箱翡翠？”年轻翰林笑着叩响怀中书册，金线装订的《盐铁论》字样在阳光下刺眼。
刘主事攥紧袖中玛瑙扳指强笑：“本官只管太仓银流通，这些土贡该问光禄寺…”话音未落，拐角闪出两名抬着檀木箱的锦衣卫，箱缝里漏出的孔雀蓝锦缎正缠住他腰间鱼符。
西华门夹道的积雪被车轮碾出两道泥沟。工部王郎中刚摸出怀中的翡翠鼻烟壶，墙根阴影里忽然传来沙哑提醒。
“南疆国师送您的八匹天马，今晨刚被骁骑营射杀在昌平驿站。”
他手一抖差点摔了御赐的暖炉，却见陈御史从宫门鎏金匾额下踱来，苍老声音混着冰棱碎裂声格外清晰：“王大人可知朱雀砖要浸透七遍桐油才压得住腥气？”
翌日朝会，白无际本想请长病假，干脆不来了，却不曾想被钱江带着兵马包围了白玉汉宫，放了一把火活生生逼出来，然后再跟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甩到金銮殿上。
宋由捧着《贞观政要》的手微微发抖，他亲眼看见与白无际拜把子的兄弟，兵部右侍郎汪朝的朝靴在丹墀上洇出冷汗。
而督察院左都御史抚掌长叹"圣心烛照"时，窗格外恰飘过一片孔雀翎，悠悠落在昨夜浣衣局杖毙的宫女们未寒的尸身上。
金銮殿内，蟠龙柱盘踞，御座高悬，一派肃穆庄严。然而此刻，殿中空气却凝滞如铅，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唯有老丞相海泽林，如一棵饱经风霜却依旧虬劲的青松，挺首了脊梁，傲然立在群臣之前。他霜染的鬓角下，一双锐目如电，毫不掩饰地扫过那些昔日簇拥在“国师”白无际身后的“国师党”人。
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官员们，此刻竟如秋风中瑟缩的枯叶，面色煞白，眼神躲闪，甚至有人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海泽林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凛然正气。他面如平潮，不见半分波澜，只沉着地迈开西方步，稳稳当当地走到文官队列的最前端，那象征着宰辅重臣的位置上站定。
依照早前与李延秘密商定的雷霆之策，老爷子甫一归位，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击！他猛地一撩官袍下摆，带领着身后一众早己义愤填膺的门生故旧，齐刷刷地跪倒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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