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渐稀疏，从最初的狂暴砸落，变成了细密的沙沙声，最后，只剩下屋檐上偶尔滴落的残余水珠，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嘀嗒”、“嘀嗒”的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秦凤英几乎要在这份奇异的安宁中昏昏欲睡时，头顶那盏熄灭己久的电灯，突然“滋啦”一声，闪烁了几下，然后猛地亮了起来。
屋里瞬间一片敞亮。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秦凤英和顾长河都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光线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近。
秦凤英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顾长河的臂弯里，他的手还虚扶在她的肩上，带着一种保护的姿态。而她的脸，几乎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衬衫布料的纹理，和他身上那股混合着书卷气和淡淡肥皂味的独特气息。
“啊！”秦凤英像被烫着了似的，猛地从顾长河怀里弹开，手忙脚乱地往后缩，后背一下子撞到了冰凉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长河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手臂还僵在半空，有些无措。
气氛，一下子变得比停电时还要让人手足无措。
秦凤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条缝让她钻进去。太丢人了！她竟然在一个男人怀里躲了半宿的雷！
顾长河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收回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目光游移，最后落在了那盏重新亮起的电灯上：“电……电路好像没问题了。”
他说着，便站起身，走到电灯开关旁，装模作样地检查起来，手指在开关上拨弄了两下。
秦凤英则趁机从床上滑下来，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小床边，胡乱地拉扯着被子，试图用整理床铺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和脸上的红晕。
两人谁也不看谁，小屋里一时间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顾长河那边开关发出的轻微“啪嗒”声。
先前因为白露的出现而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点不痛快，还有秦凤英心里那股子酸溜溜的醋劲儿，在共同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雷雨夜，和刚才那番几乎称得上是“相拥”的亲密接触后，竟不知不觉地消散了大半。
毕竟，在最害怕无助的时候，是他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门，用他并不算强壮的身体，为她挡住了黑暗和恐惧。
这份情，沉甸甸的。
“那个……雨停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顾长河检查完“电路”，转过身，声音有些干涩地说。
“嗯。”秦凤英低低应了一声，依旧不敢抬头看他。
顾长河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那边，轻轻拉上了那扇薄木板门。
秦凤英听着隔壁传来的轻微响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瘫坐在床沿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心跳依旧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这一夜，两人都是翻来覆去，久久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秦凤英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起来准备出摊。她推开自己这边的门，正巧顾长河也从他那边出来，手里端着搪瓷缸子，准备去水房。
西目相对，两人都有些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秦凤英率先移开目光，脸颊微微发热，含糊地说了声：“早。”
“早。”顾长河也应了一声，他的耳根，似乎也有些泛红。
阳光透过楼道尽头的窗户照进来，给两人身上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
秦凤英低头快步往厨房走，顾长河也沉默地走向水房。
虽然依旧有些许尴尬，但空气中那种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却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点羞涩的温和。
秦凤英熬粥的时候，特意多放了一把米。等粥熬好了，她盛出两碗，一碗是自己的，另一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送到了隔壁顾长河的小桌上。
“那个……粥，多熬了点。”她放下碗，依旧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顾长河正准备啃干馒头，看到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秦凤英。
她的脸颊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透着几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乖巧。
“谢谢。”顾长河的声音，比平时温润了几分。
秦凤英“嗯”了一声，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飞快地缩回了自己那边。
她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故意把碗筷摔得叮当响，也不再阴阳怪气地夹枪带棒。
而顾长河，在秦凤英忙着收拾出摊的东西时，会不经意地提醒一句：“今天风大，多穿件衣服。”或者在她搬煤炉子磕碰到门框时，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扶了一把。
这些细微的变化，柏依叶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自然瞒不过筒子楼里那些眼尖的邻居。
这天中午，秦凤英收摊回来，在楼道里碰见了李婶。李婶刚从菜市场回来，手里拎着一把青菜，笑眯眯地看着秦凤英：“小秦回来啦？生意好吧？”
“还行，李婶。”秦凤英笑着应道。
“哎，”李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秦凤英的胳膊，“小秦啊，我跟你说，你跟那顾家小子，最近可有点不一样哦。”
秦凤英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有些发热：“李婶，您……您说什么呢？”
“还跟我装糊涂，”李婶挤了挤眼睛，一副“我都看出来了”的表情，“以前你们俩啊，跟那斗鸡似的，说不上三句话就得呛呛起来。现在呢？眉来眼去的，说话都和气了不少。我瞧着啊，你们俩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夫妻相”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秦凤英的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
搁在以前，她肯定会立刻跳起来反驳，说不定还要跟李婶理论一番。可今天，她只是觉得脸颊更烫了，心跳也漏了半拍，那些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红着脸，微微低下了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李婶，您……您别瞎说……”那声音，却软绵绵的，一点反驳的力道都没有。
恰好这时，顾长河也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几本书。
李婶看见他，立刻扬声道：“哎，长河也回来啦？正好，我刚跟小秦说呢，你们俩啊，真是越看越般配！”
顾长河闻言，脚步顿了一下，看向满脸通红的秦凤英，又看向笑得一脸促狭的李婶。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皱眉否认，也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是那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李婶见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觉得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秦凤英被他们俩这副模样弄得更是羞窘，跺了跺脚，丢下一句“我去做饭了”，便逃也似的钻回了屋里。
顾长河看着她略显仓皇的背影，那抹笑意在唇边加深了几分。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却又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这几天雨水多，空气潮湿。秦凤英在整理自己的辣椒酱存货时，发现有几瓶因为之前封口没做好，边缘渗出了一些油渍，虽然还没坏，但品相己经不那么好了。
她皱了皱眉，这辣椒酱是她的招牌，可不能在保存上出问题。
“要是能找到更好的瓶子，密封性再好一点就好了。”她自言自语道，“或者，能有什么法子，让这辣椒酱保存得更久一些，就算量大了也不怕。”
她萌生了改进包装和扩大产量的想法。现在她的辣椒酱名气渐渐出去了，不少回头客都说好吃，甚至还有人想一次多买几瓶带给外地的亲戚。如果能解决保存和包装问题，她的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晚上，顾长河看书的时候，秦凤英在他那边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语气里带着点请教的意思。
顾长河听完，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思考起来。
“你说得对，包装和保存确实很重要。”他沉吟道，“尤其是你想扩大产量的话。玻璃瓶是目前比较好的选择，关键在于瓶盖的密封性。或许可以找找看有没有那种带橡胶垫圈的铁皮旋盖，密封效果会更好。”
他又说：“至于延长保质期，除了密封，制作过程中的卫生也很关键。高温杀菌也是一种方法，不过对你现在小摊的条件来说，可能不太容易实现。但可以从源头上控制，比如原材料的选择，炒制的时间和火候，或许都能影响保存。”
秦凤英听得连连点头，觉得顾长河说得句句在理。这些道理她模糊地懂一些，但经他这么条理清晰地一分析，思路顿时就开阔了不少。
“那……那我去哪里找那种带橡胶垫圈的瓶子呢？”秦凤英有些犯愁，她平时买瓶子都是去废品站或者相熟的杂货铺淘换，可没见过那么高级的。
顾长河想了想说：“百货公司或者一些专门卖玻璃器皿的店里可能会有。明天我帮你去图书馆查查资料，看看有没有关于食品保存和包装方面的书籍，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方法。”
“真的？那可太好了！”秦凤英眼睛一亮，心里充满了感激。有这么个“文化人”在身边，感觉好多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顾长河看着她那双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的眼睛，心里也感到一阵满足。能用自己的知识帮到她，让他觉得很有价值。
夜深了，小屋里，一盏灯，两个人，虽然依旧隔着那道薄薄的木板墙，但彼此的心，却因为共同的目标和这份不言而喻的默契，而越靠越近。
秦凤英的辣椒酱事业，能否在顾长河的帮助下迎来新的突破？而他们之间这份悄然滋长的情愫，又会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开出怎样的花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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