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头的风带着晨露的清凉，阿禾将披风往秦明肩上紧了紧，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后颈的碎发。月璃站在三步外，望着两人相依的剪影，腕间银镯随呼吸轻轻颤动——那是她昨夜特意摘下的"测心镯"，此刻正随着心跳发出细碎的蓝光。
"看！太阳要出来了！"阿禾忽然指着东方，橘色的光晕正刺破云层，将远处的函谷关染成蜜糖色。她兴奋地拽着秦明往前几步，发间的山茶花落在他衣襟上，"你说，新的一天会有什么好事？"
秦明笑着替她别好花朵，指腹触到她耳后细腻的肌肤："或许郑国渠的水会如期贯通，或许韩信的使者会带来盟约..."他忽然瞥见月璃退后半步，身影隐入城楼阴影，声音渐低，"或许...我们都能活到看见太平的那一天。"
月璃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想起星象卷中"三星连珠"的异象——此刻的他们，不正像天上的参宿三星吗？一颗明亮，两颗微芒，看似靠近，却永远隔着不可跨越的光年。她摸出袖中的薰衣草香囊，那是阿禾昨日硬塞给她的，香气混着秦明身上的书卷味，竟让她有些恍惚。
"月璃姑娘，来这边！"阿禾忽然招手，"这里能看到学宫的屋顶，还有咱们种的梧桐树！"
月璃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阿禾立刻将她按在秦明身边，三人并排坐在城垛上，晨光依次漫过她们的衣摆——阿禾的粗布裙沾着烤栗子的焦香，秦明的国师袍绣着新制的太平纹，月璃的祭服上，东君神像正对着初升的太阳。
"以前在阴阳家，我总以为日出是最寂寞的时刻。"月璃轻声道，目光追着一只掠过城头的白鸽，"因为要独自解读晨光里的星象残迹。"
"现在呢？"秦明转头看她，发现她眼底的疏离少了几分，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月璃迎上他的目光，忽然想起密室里的水晶棺，想起千年前那位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巫女在临终前写下的话："若见晨光中有人影三叠，便是天命圆满时。"她轻笑一声，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槐叶："现在觉得，有人陪我一起看日出，连阳光都暖了些。"
阿禾没听出话中深意，只顾着在秦明袖中翻找："有没有带糖？早上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揣两块。"她的手忽然触到一个硬物，掏出一看，竟是块刻着"秦"字的玉佩——那是子婴昨日赐给秦明的国师信物。
"呀！忘了还给你！"月璃急忙伸手去拿，却与秦明的手撞在一起。玉佩"啪"地坠落在地，阿禾弯腰去捡，发丝扫过两人交叠的指尖，惹得秦明耳尖发烫。
"抱歉。"月璃低声道，慌忙缩回手。她看见阿禾将玉佩系回秦明腰间，指尖在他腰侧停留了一瞬，忽然想起昨夜观星时算出的"情星动"卦象，心中五味杂陈。
晨光大盛，咸阳城的街巷渐渐热闹起来。卖豆腐脑的梆子声、学宫的晨钟声、远处驰道上的车轮声，汇集成一首鲜活的晨曲。阿禾忽然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小点："看！是给咱们送粟米饼的王大娘！她旁边那个穿红袄的小姑娘，是不是上次偷拿我风车的妞妞？"
秦明顺着她的指向望去，看见烟火人间里的种种细节，忽然想起月璃说的"心宿明亮如常"。他下意识地往旁侧靠了靠，肩膀同时触到阿禾的温暖和月璃的清冷，忽然明白这就是他的"天命"——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守护当下的每一份温度。
"下个月十五，咱们再来看日出好不好？"阿禾忽然转头，晨光为她的睫毛镀上金边，"到时候学宫的第一批学子该毕业了，张良先生说要让他们带着《太平策》去六国宣讲呢！"
"好。"秦明应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月璃。她正望着东方的云海，神情宁静如观星，可攥紧的袖口却泄露了心事——那里藏着半片梧桐叶，是方才秦明替阿禾别花时，不小心碰落的。
月璃忽然起身，星象盘在掌心转出清脆的响声："卯时三刻了，该去议政殿了。陛下今日要听郑国渠的工事汇报。"
"呀！差点忘了！"阿禾跳起来，不小心撞翻了月璃的星象盘。盘子骨碌碌滚出几步，停在秦明脚边，露出内侧刻的"相思"二字——那是用阴阳家秘火刻的，平时隐而不显，遇晨光方现。
三个人都愣住了。阿禾不解地捡起盘子："月璃姑娘，这两个字...?"
"没什么。"月璃伸手抢过星象盘，指尖在"相思"二字上轻轻一抹，秘火痕迹瞬间消散，"不过是星象术语。阿禾，该走了。"
她转身时，银镯与城垛相撞，发出一声清越的响。秦明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在占星台密室看到的《星轨编年录》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三个人的剪影，旁边写着"情星难测，人心可定"。他伸手握住阿禾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知道有些话不必说破，有些情感不必深究，只要此刻相握的手是真的，眼前的日出是真的，便己足够。
"走吧。"他轻声道，"王大娘的粟米饼，该凉了。"
阿禾笑着拽着他往前跑，发间的山茶花终于落在月璃脚边。月璃弯腰拾起花朵，放在鼻尖轻嗅，忽然轻笑一声，将花别在星象盘边缘。晨光中，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阿禾的笑声混着秦明的叮嘱，还有远处传来的《太平歌》，共同织成了一幅比星象更璀璨的人间图景。
占星台上，铜漏的水滴声忽然变了节奏，竟与三人的心跳重合。月璃望着手中的山茶花，想起千年前那位巫女的预言，终于明白所谓"天命圆满"，不是让所有人得偿所愿，而是让每个灵魂都能在晨光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她是观星人，秦明是改命人，而阿禾，是照亮命途的人。
日出东方，咸阳城的新一天开始了。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清晨，有些情愫如晨露般晶莹却短暂，有些缘分如城墙般坚实而永恒。但无论如何，这三人共赏的日出，终将成为他们记忆中最温暖的画面，在乱世的书页里，留下一抹永不褪色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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