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的身体即将被狠狠拍上那片尖锐礁石的刹那！
一只冰凉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五指深深嵌入我的皮肉，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决绝力量！
“抓住！” 一个沙哑、带着剧烈喘息和呛咳的女声在我耳边炸响，被水流声切割得破碎，却无比清晰！
是她在喊！那个扑入激流的身影！
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气，借着水流的冲势，另一只手猛地扒住旁边一块相对光滑的大石边缘，指甲瞬间翻裂出血痕！她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用身体作为支点，死死拖拽着我，对抗着要将我们两人一起碾碎在礁石上的狂暴水流！
“呃啊——！”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纤细的手臂和肩膀因为巨大的拉力而剧烈颤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惨白得毫无血色。水流冲击着她的身体，麻布衣裙紧贴在身上，更显瘦弱。
但那只抓住我的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借着这股拖拽之力，我双脚猛地蹬在身下湿滑的岩石上，身体终于获得了一丝向上的推力！两人如同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在冰冷刺骨的溪水和死亡的边缘疯狂挣扎。
几番沉浮，呛了无数口水，身上又添了几道刮伤，我们终于被一股回旋的水流，猛地冲推着，重重地摔在了岸边一片相对平缓、布满大小鹅卵石的浅滩上。
“咳咳咳……呕……” 身体一离开水流的裹挟，巨大的脱力和呛水的痛苦瞬间袭来。我瘫在冰冷的、硌人的鹅卵石上，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呛咳、干呕，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撞伤的骨头和划破的皮肉，疼得眼前发黑。冰冷的溪水混合着泥沙从口鼻中不断涌出，喉咙里是火烧火燎的腥甜。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感中浮沉。
一双同样冰凉、甚至有些颤抖的手，带着湿漉漉的触感，小心翼翼地拨开我糊在脸上、沾满泥沙的头发。然后，几根纤细、冰凉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惶恐的谨慎，轻轻贴在了我颈侧的皮肤上。
指尖的冰冷激得我微微一颤。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停顿。
“活……活着？” 一个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喘息，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细微的颤抖。是那个救了我的女子。
我艰难地转动沉重的眼球，视线模糊，被水渍和生理性的泪水糊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跪坐在我身旁湿漉漉的身影。粗麻布衣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的曲线，也清晰地透出她因为寒冷和脱力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乌黑的长发湿透了，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浑浊的溪水。她的脸颊沾着泥点，嘴唇冻得有些发紫，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里面盛满了惊魂未定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说话，却只能引起更剧烈的呛咳。
视线越过她单薄的肩头，投向更远处。
低矮的、由黄土夯筑的茅草屋，稀稀拉拉地散落在一条蜿蜒的土路两旁。屋顶的茅草枯黄杂乱，墙壁布满雨水冲刷的沟壑。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着大片黄土的塬坡，如同巨人嶙峋的脊背。一道简陋的、由黄土夯筑的矮墙，像一道巨大而粗糙的伤疤，沿着塬坡的轮廓蜿蜒伸展，消失在视野尽头。墙头插着几面残破褪色的黑色旗帜，在风中无力地飘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强烈的气息。泥土的腥气、牲畜粪便的膻臊、还有远处隐约飘来的、燃烧柴草产生的呛人炊烟……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如此原始，如此粗粝，如此……真实！
不再是地陵的腐朽血腥，不再是咸阳宫台阶上的冰冷威压。
这是人间的烟火气。是活着的、挣扎着的、属于泥土和汗水的真实世界。
秦朝……
我真的……来了。
这个念头沉甸甸地落下，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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