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秦明与阿禾在废弃染坊的阁楼里蜷缩了整整一夜。屋顶漏下的月光映着斑驳的靛蓝色墙皮，远处传来的更鼓声里，偶尔夹杂着内史府搜查的呵斥声。阿禾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王公子不会出事吧？”
“他既然敢出手相助，必然有应对之策。”秦明握紧腰间短刀，目光却望向染坊外纵横交错的巷道。天蒙蒙亮时，瓦片轻响惊动了两人——王离蒙着脸翻上阁楼，衣襟染着血迹，却仍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差点折在那群狗东西手里，还好我早有准备。”
原来昨夜王离故意引开追兵，在巷子里绕了十余个弯，利用王家暗桩设下迷阵。“内史府以为我逃去了东郊。”他扯下染血的布条，从怀中掏出两张人皮面具，“现在咸阳城戒严，你们想找李斯，必须先藏起来。”
阿禾接过冰凉的面具，触感细腻如真人肌肤：“您的意思是......”
“易容成我府上的下人。”王离将面具贴在脸上，瞬间化作满脸皱纹的老仆，“王家在咸阳树大根深，只要你们不露出马脚，内史府不敢轻易搜查。等风头过去，我再想办法安排你们接近丞相。”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不过李斯如今出入皆有重兵把守，赵高的眼线更是无处不在......”
秦明着面具边缘，想起竹简上父亲对李斯的评价。穿越前他曾熟读秦朝历史，深知李斯的政治抱负与现实困境，若能说动这位权臣，或许能改写历史的走向。“我们听凭王公子安排。”他郑重道，“只是连累您卷入此事......”
“连累？”王离恢复原本模样，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自祖父王翦为秦灭楚，王家世代忠良，如今却被赵高之流构陷。我救你们，既是看不惯内史府横行，也是为王家留条后路。”他拍了拍秦明肩膀，“走吧，寅时三刻前必须进府。”
晨光熹微中，三人混在菜农队伍里进了城。王离府邸朱门紧闭，门前石狮子瞪着铜铃大的眼。侧门小厮见是少主归来，慌忙开门。穿过九曲回廊时，阿禾望着飞檐下悬挂的青铜编钟，低声问：“万一有人认出我们怎么办？”
“放心。”王离示意两人在角门等候，片刻后端来两套粗布麻衣，“府上奴仆过百，新面孔不会引人怀疑。你俩负责打扫西跨院，那里是宾客住所，鲜少有人去。”他压低声音，“尤其要避开二公子的贴身侍从，此人与内史府来往密切。”
换好装束后，铜镜里映出陌生面容。秦明变成了面容黝黑的精壮汉子，阿禾则是眉眼低垂的清秀丫鬟。两人对视一眼，几乎认不出彼此。“记住，谨言慎行。”王离最后叮嘱，“我会让人送些文书典籍到西跨院，你们抽空研读秦法与朝堂局势。想说服李斯，光有星图不够，还得懂他真正需要什么。”
暮色降临时，阿禾端着铜盆去井边打水，途经前院时，忽听花厅传来争吵声。“父亲为何执意要与丞相府联姻？那李斯如今自身难保......”是王家长子的声音。“住口！”老管家厉声呵斥，“有些事不是你该问的！”
阿禾低头加快脚步，铜盆里的水晃出涟漪。她知道，王家看似风光，实则在朝堂漩涡中举步维艰。而他们能否借着这棵大树，找到接近李斯的机会？井绳勒得掌心生疼，远处秦明正在修剪花枝，目光不经意间与她交汇——那一瞬间的对视，仿佛在无声诉说：无论前路多险，总要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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