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的月光总是来得格外温柔，秦明握着竹扫帚清扫落叶时，余光总会不自觉地望向廊下。阿禾正踮着脚擦拭窗棂，素色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鬓边碎发垂落，在昏黄的灯笼光晕里泛着柔光。自从扮作王府下人，这样平静又隐秘的相处，竟成了逃亡生涯里最珍贵的片段。
“发什么呆呢？”阿禾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递来一碗凉茶，“当心被管事瞧见又要挨骂。”她的指尖掠过他掌心，带着井水的凉意。秦明喉结微动，接过碗一饮而尽，却烫得舌尖发麻——原来阿禾偷偷在茶里加了几颗冰糖，是他随口提过的家乡味道。
深夜巡夜时，秦明总会绕到阿禾住的柴房外。某次暴雨突至，他脱下外衣遮在漏雨的窗棂上，第二天却发现自己的被褥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干燥的新棉絮。阿禾红着脸说是顺手，可当秦明追问时，她又慌忙跑开，发间木簪上的碎玉坠子在雨幕中一闪而过。
这日午后，王离匆匆送来一摞典籍，特意嘱咐两人研读。阿禾伏在案前抄录秦律，毛笔尖突然顿住，墨汁在竹简上晕开。秦明凑近查看，却见她悄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囡囡”——是他们寄养在云溪村的幼童。
“等一切结束，我们带她去看真正的星星。”秦明轻声说，伸手替她拂去落在书页上的发丝。阿禾抬头的瞬间，两人呼吸相闻，烛光在彼此眼中摇曳成跳动的火焰。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阿禾慌乱间打翻砚台，墨汁溅在秦明衣襟上。
“我...我帮你洗！”她结结巴巴地说，伸手去拽他的衣角。秦明下意识后退，却踩在门槛上险些摔倒。阿禾急忙去扶，两人跌坐在草堆里，阿禾的发簪散落，长发如瀑倾泻而下，将两人笼罩在柔软的暗影里。
“秦......”阿禾的声音被远处的梆子声打断。秦明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突然想起溶洞里为她包扎伤口时的心跳如擂鼓，想起逃亡路上她攥着自己的手给予的力量。他小心翼翼地拾起发簪，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以后...我帮你梳头吧。”
阿禾猛地坐起身，耳尖红得几乎滴血，却又舍不得躲开他的目光。远处传来管事的吆喝，两人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阿禾慌乱中又将典籍碰落在地。秦明弯腰去捡，与她同时伸手，掌心相触的刹那，仿佛有电流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先...先做事。”阿禾低着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可当她转身时，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秦明望着她的背影，手中攥着方才偷偷塞进袖中的碎玉坠子——那是阿禾发簪上掉落的，他打算找机会重新修好。
夜色渐深，西跨院的灯笼次第熄灭。秦明躺在床上，听着隔壁阿禾均匀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就算永远以奴仆身份藏在王府，只要能这样守着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如同他此刻纷乱又甜蜜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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