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洒进西跨院时，秦明正蹲在井边搓洗衣物。皂角水溅在粗布短打上，泛起细密的泡沫。阿禾提着竹篮走来，篮中装着新采的艾草，清香混着湿气弥漫开来。“当心手裂。”她将艾草塞进他怀里，“煮水泡泡，能驱寒。”
秦明望着她手腕上被木刺划出的红痕，伸手要替她包扎，却被阿禾笑着躲开：“快些洗完，卯时三刻要去前院清扫落叶。”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管事的催促声，两人慌忙收拾，衣角在井台边轻轻擦过。
午后小憩时，秦明躲在柴房角落，从破墙缝里摸出半卷竹简。这是他用三日工钱从杂役手中换来的，此刻正握着炭笔，在泛黄的竹片上谨慎书写。阿禾坐在门口望风，不时回头张望，见他皱着眉反复涂改，轻声问：“还没写好？”
“赵高老谋深算，这封信稍有差池，反而会害了李斯。”秦明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竹简上的字迹工整却略显生硬——他刻意模仿着秦朝官吏的书写风格，内容更是斟字酌句：“丞相明鉴，赵高结党营私，暗布罗网，欲陷大人于绝境……”
阿禾凑近细看，突然指着某处：“这里‘绝境’二字，会不会太过首白？”她拿起炭笔，在旁边轻轻勾勒：“不如用‘危局’，既点破危机，又留有转圜余地。”秦明望着她认真的侧脸，烛光映得她睫毛微微颤动，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暮色降临时，两人乔装成送菜小厮，混在出府的队伍里。咸阳街头人潮熙攘，秦明将信塞进丞相府外的石狮子爪下，又用泥土仔细遮掩。回程路上，阿禾突然停在一家首饰摊前，目光被一支银簪吸引。簪头缀着小巧的玉兰花，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好看吗？”她拿起簪子比划，又慌忙放下，“太贵了……”秦明瞥见摊主伸出的三根手指——要三十文钱，相当于他们半月工钱。他不动声色地将攥着碎银的手藏在袖中，暗自盘算着要多接几份差事。
回到王府时，正巧撞见二公子带着随从经过。随从目光在阿禾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秦明立刻将她护在身后。二公子嗤笑一声：“区区下人，也敢挡道？”王离及时出现，拱手行礼：“兄长莫怪，这两人新来，不懂规矩。”
待二公子走远，王离神色凝重：“方才那随从，正是内史府安插在王家的眼线。你们行事务必小心。”他从怀中掏出几张羊皮纸，“明日开始，我教你们辨认朝中官员笔迹，若想取信李斯，光靠匿名信远远不够。”
夜深人静，阿禾在灯下缝制补丁，银针在粗布间穿梭。秦明翻看着王离留下的典籍，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她。烛火摇曳间，她忽然开口：“等事情结束，你还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话音落下，屋内只剩针线穿梭的细微声响。
秦明放下竹简，走到她身边坐下：“如果那时，你愿意跟我一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阿禾的耳垂却渐渐红透。窗外夜枭长鸣，惊起一阵犬吠，却掩不住两人加速的心跳。远处丞相府方向，那封承载着希望与危险的信，正静静躺在石狮子爪下，等待命运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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