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王宫的议事厅内，烛火将陈胜的影子投在绘有九州山河的壁画上，随着他来回踱步而剧烈晃动。案几上堆积的军报被夜风掀起，露出"周文部己破函谷关"几个朱砂大字，墨迹未干的字迹似要滴出血来。
"报——！"斥候撞开殿门，甲胄上还沾着崤山的泥土，"周将军率十万大军己至戏水，距咸阳不足百里！"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欢呼。武臣、邓宗等将领纷纷起身，青铜剑撞击声叮当作响："陈王！此乃天赐良机，命周文首取咸阳！"
陈胜却望向空着的主位——那本该是秦明的位置。三日前，秦明带着阿禾前往齐地联络田儋，此刻议事厅内再无那个总能冷静分析局势的身影。他握紧腰间印玺，玉质螭钮硌得掌心生疼。
"传令周文，"陈胜的声音压过喧闹，"修整三日，即刻攻城！"
月璃转动鎏金酒盏的动作陡然停顿，涟叶的竹笛从唇边滑落："陈王！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咸阳城高池深，又有章邯残部..."
"赵高杀蒙恬、囚李斯，咸阳民心惶惶！"陈胜猛地拍案，震得酒盏倾翻，"周文麾下有昔日楚军旧部，又收编了函谷关降卒，此刻不攻，更待何时？"他眼中跳动着狂热的火焰，"若能一举拿下咸阳，张楚便是天命所归！"
三日后，戏水河畔旌旗蔽日。周文站在战车上，望着咸阳城头猎猎作响的"秦"字大旗，心中五味杂陈。他抚摸着佩剑上斑驳的锈迹——这曾是项燕赠予他的兵器，此刻却要用来敲响大秦的丧钟。
"攻城！"随着令旗挥动，十万义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云梯架起的瞬间，城头突然滚下沸油，箭矢裹挟着硫磺呼啸而下。周文咬牙下令："用投石机！"然而投石机刚一启动，便从内部炸开，木屑与血肉飞溅，竟是秦军提前混入的死士引爆了火药。
"报！章邯率骊山刑徒军从背后杀来！"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周文回头望去，只见烟尘蔽日处，秦军的玄色战旗如乌云压境。更致命的是，咸阳城门突然大开，胡亥亲率的御林军与章邯形成夹击之势。
战场上哀嚎遍野，义军的"张楚"大旗接连倒下。周文望着染血的河水，想起临行前陈胜那句"咸阳在望，卿当首功"，悲从中来。他挥剑斩杀三名秦军，最终被乱箭穿心，尸体被潮水般的秦军践踏而过。
消息传回陈县时，正值深夜。陈胜捏着战报的手不住颤抖，羊皮纸上"全军覆没"西个字在烛火中扭曲变形。月璃默默斟满酒盏，涟叶将竹笛收入袖中，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不可能...周文久经沙场，怎会..."陈胜突然掀翻案几，摔碎的陶片划过他的脚踝，"一定是有人通敌！是赵高的阴谋！"
月璃放下酒盏，声音冷得像冰："陈王可还记得，秦先生临行前如何叮嘱？不可轻敌冒进，需等各路援军汇合。"她起身时，鎏金配饰撞击声清脆刺耳，"如今二十万大军折损，张楚根基动摇，敢问陈王，这后果谁来承担？"
陈胜面色涨红，正要反驳，却见阿禾浑身是血撞开殿门。她怀中死死护着残破的星图残页，发丝间还沾着函谷关的黄土："秦先生...在回援途中遭秦军埋伏，生死未卜！"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陈胜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屏风。他终于明白，那个总能在危局中拨云见日的人，或许再也无法为他出谋划策了。而此时的陈县王宫，烛火明明灭灭，照见的却是张楚政权摇摇欲坠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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