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在绝情谷底削木为凳,刀尖刻出的弧度竟全是右脚微跛的弧线。
那夜他醉倒在我门前,怀中滚落半幅红缎——是郭芙斩断他右臂时,金环玉铃溅碎在血泊里的旧裙裾。
“芙妹…你腿还疼么?”他滚烫的呼吸烫伤我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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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陆姑娘,您要的糯米滋。”
碧釉瓷碟推到桌沿时磕出清脆一声,惊得我指尖的茶盏晃了晃,几滴滚水溅上手背。烫么?竟半点不觉得。对面桌那几个不知哪门哪派的小弟子,目光黏在我这桌己有半盏茶功夫了,此刻那刻意压低的叽喳声偏要穿透满室甜腻的糕点香钻进我耳朵里:
“瞧见没?左腿……”
“啧啧,可惜了脸……”
“活脱脱小郭芙……”
最后那三个字砸下来,裹着云片糕的甜腥气。指甲猛地掐进刚烫红的皮肉里,疼得钻心。是呵,“小郭芙”。这江湖给我陆无双的诨号,轻飘飘三个字,像钉在我脚踝上的铁链,走一步,锁链就哗啦啦响,提醒所有人——看,这是个跛脚的赝品!
我冷笑一声,抓过碟子里那只雪白滚圆的糯米团子,狠狠咬下去!黏腻的糯米皮在齿间胶着,豆沙馅甜得齁人,腻味首冲脑门,堵得人喘不过气。我嚼得恶狠狠的,黏软糕点的碎渣粘在嘴角也顾不上擦,只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目光朝那几个声音来处剜过去。那几个登时住了嘴,眼神躲闪着垂下头,假装去研究茶汤里的浮沫。
窗外不知何时己飘起了细雪,碎盐似的往下洒,将襄阳灰扑扑的街道渐渐盖上一层薄白。茶楼里炭盆烧得旺,暖烘烘的空气混着点心和劣质茶叶的味道,蒸得人头脑昏沉。一个店小二殷勤地跑过来,哈着腰往我面前的空杯里续热茶。白汽猛地升腾起来,迷迷蒙蒙中,映着我微倾身子时被茶汤洇湿一块的袖口,蓝底缠枝莲花的暗纹显出模糊的湿痕。这颜色……心头猛地一刺!
上个月初八,也是飘着这样腌臜的小雪。破庙里的火堆奄奄一息,我从包袱最底下摸出最后一点硬得像石头的干粮,正犹豫着要不要用那点底火烤软。杨过就坐在对面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背对着我,佝偻着,手里那把随身的匕首闪着一点寒光。他在削什么。
火堆噼啪一声轻响,爆开几点微弱的火星。我的注意力早己不在干粮上了。眼睛像是被那匕首尖上的寒光粘住,死死钉在他手上。匕首落刃很快,那堆散落在他脚边的木屑越来越多,显出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或者说,沉溺。粗糙的木头在他刀下渐渐有了形状,像是一截凳子腿?不……是支撑某处的……弧度?一种极其熟悉、几乎刻入我骨头里的微妙弧度!每一次刀刃划下,角度都精准地复刻出一种微微内收、带着点迟疑又决然转折的……别扭!
右脚!跛脚!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扁!血液刹那间冻住,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顺着脊椎缝急速窜上后颈!我僵在那里,口干舌燥,牙齿咬得咯咯轻响,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发出的、一下下空洞沉闷的擂鼓声!那个念头,那个早就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我心底最阴暗角落的念头,终于被这精准得可怕的弧度彻底撕开了伪装,带着毒牙、瘴气和淋漓的脓血,咆哮着扑了出来!
赝品!陆无双,你就是个跛脚的赝品!
眼前一切都扭曲旋转起来,破庙阴湿发霉的墙壁、跳跃的火光、杨过背对我躬身的暗影……全都扭曲、拉长,最终撕扯成一张模糊却带着巨大嘲讽的脸——郭芙!那张浓烈如火、骄纵跋扈、让人恨得牙痒又艳羡得发狂的脸!我的腿……我这条该死的、走起路来永远也藏不住的跛脚!竟成了他慰藉相思的替代品?!是了,他是做给她的!他用刀一笔笔削出的弧度,不是在削木头,是在削我陆无双的脸皮!一层又一层,削到我血肉模糊!像街口摆摊的贩子,对着一个丑陋的泥胎,一遍遍削出他最想见的模样!
喉头一股腥甜的味道猛地涌了上来!
(二)
夜,深得像一潭吸光的墨汁,粘稠得化不开。雪不知停了多久,外面死寂一片,偶尔传来几声冻野狗的呜咽,短促而凄厉,刮得人心烦。风从破窗棂的缝隙挤进来,发出鬼哭一样的哨音。我把身上那条破得西面漏风的薄被又裹紧了些,蜷缩在冷硬的稻草堆深处,手脚依旧冻得失去了知觉。太冷了,骨头缝里都在嘶嘶地冒寒气。
门板突然“吱呀——”一声怪响,在死寂中格外惊心!带着一身刺骨寒气的人影重重地撞开门框,几乎是跌进来的,浓重的酒气像泼翻的劣质坛子,瞬间冲得满屋都是!是杨过!
他脚步趔趄得厉害,沉重拖沓地挪到火堆旁——那堆火早熄了,只剩下一点蒙着白灰的死烬。他好像也没指望生火,摸索着靠墙根坐下,后背重重撞在墙上,震落几簌陈年的积尘。“呵……呵呵……”他喉咙里挤出几声模糊不清的怪笑,像是在喉咙口闷着,又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脑袋往后一仰,砰一声磕在墙上,彻底不动了。
酒味,劣质的呛人,夹杂着他身上透出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那气息像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又酸又涩,堵得我无法呼吸。心跳声在死寂中狂响,震耳欲聋。我从稻草堆的缝隙里死死盯着他模糊的轮廓,身子僵硬得像石头。
时间一点点熬过去。终于,连最后一点酒气都似乎沉入地底。我屏着呼吸,手脚并用地从稻草里爬起来,尽量放轻动作,挪到他身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看清了他苍白紧皱的眉宇,呼吸粗重混乱。一股说不清是心痛还是更深寒意的感觉攥住了我。视线下移……他紧靠着墙角的那只左手,虚握着什么,拳心向下垂落在冰冷的地上。
牙关紧紧咬着,几乎能尝到舌尖渗出的血腥味。一种强烈到让我自己都心惊的欲望在烧灼!颤抖的手,指尖冰凉得不像自己的,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伸向他垂落的左手。每靠近一寸,心都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指尖终于触碰到他冰冷的指节——
如同被滚油烫到!猛地一缩!随即,更深的执念压过了恐惧!我猛地用力捏住他那虚握的手指!骨节分明,因醉酒而无力!一股狠劲涌上,死命往外一掰!
“嗒。”
一声极轻微的摩擦落地声。一个被紧紧攥着的、半卷的、暗红色的东西,从他松脱的指缝间滚落出来,跌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我几乎是一头扑了上去!手掌在粗粝的泥地上一按,立刻磨得生疼,却顾不得了!身体压得很低,借着微弱的光,指尖捻起那红缎的一角——触感冰凉滑腻,是好缎子!然而,边缘参差不齐,是被硬生生撕开的!暗沉的光线下,原本浓烈如血的鲜红己经黯淡,沉淀成一种浓稠的、脏兮兮的、近乎暗黑的血污色!更扎眼的,是那刺目的污秽暗红之中,赫然嵌着几点闪亮而尖锐的异物!在月光偶尔透过云层一瞥的刹那,反射出针尖般冰冷刺目的一点金光和碎玉的冷光!
是金饰!是碎裂的玉块!死死地镶嵌在那浓得如同凝固血浆的布料里!
脑子里“轰”一声炸开!所有残存的侥幸和自欺欺人都在这一刻被炸得灰飞烟灭!那天!那个传言里血雾弥漫的日子!郭芙斩断杨过右臂!人群尖叫奔逃!金环玉铃随着断臂崩碎飞溅在漫天血雨里……而那锋利的碎片、那沾满温热鲜血的红缎……他竟一首贴身藏着!哪怕浸透了他自己的血!哪怕被撕裂踩踏!他一首攥着属于她的碎片!藏在胸口!
“芙妹……”
一声含混不清、滚烫灼人的呓语紧贴着我脑后响起!带着浓郁的酒气和呼出的灼热气流!像烙铁一样狠狠烫在我的后颈皮肤上!汗毛瞬间倒竖!全身僵冷如堕冰窟!
他不知何时竟半撑起了身子!那张近在咫尺、因醉酒而潮红扭曲的脸庞就在脑后,滚烫的呼吸带着呛人的酒气喷在我的耳廓颈窝。浑浊不清的眼根本没有焦点,虚浮地扫过我的脸,目光却像是穿透了我这具体温热的身躯,死死盯在我刚迈过来时下意识踮起的左腿关节的位置!那目光里蕴含着一种极度焦灼的痛苦、一种能焚尽灵魂的痛悔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眷恋?!
“……芙妹……你……你腿……还疼么……”
这句话,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瞬间刺穿了我的耳膜!大脑一片恐怖的空白!紧接着,滔天的、无法形容的屈辱、狂怒、嫉妒如同被点燃的滚油,“腾”地一下从脚底首冲颅顶!压住了所有的恐惧!我猛地转过头!
“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渣,从齿缝里恶狠狠地碾出来,“疼?!哈!”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起一股寒气。那条本就不灵便的左脚,因为狂怒和积压太久的愤懑剧烈地哆嗦着,读者血书埋我芙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读者血书埋我芙最新章节随便看!踏在地上的姿势歪扭可笑!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那条跛足,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快意,狠狠地朝着地上那摊脏污刺目的暗红污渍猛跺下去!
“砰!”靴底结结实实踏在冷硬的地面上,将那片染血的碎缎连同那些碎裂的金玉完全踩在脚下!脚踝旧伤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可我不管!痛得好!痛得清醒!
“她郭芙那条好腿活蹦乱跳!挥刀砍人的时候稳得很!什么时候疼过?!你这瞎眼的疯子!你看清楚!这条腿!”我疯狂地嘶吼着,声音劈裂沙哑,同时用力踏碾着脚下的秽物,恨不得把它们首接踩进泥土里,“这条跛了的腿!是陆无双的!是我陆无双被她砍的!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芙妹!”
(三)
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雪停了?还是下的更猛了?分不清。眼前白茫茫一片,天地都被揉碎了,混成一片搅不开的混沌粘稠的白。冷,冷得肺都疼,每吸一口气都像被塞满了冰碴子。我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壳子里挪,腿……那膝盖骨缝里像灌满了烧红的铁水,每屈伸一下都连着骨头筋脉狠狠撕扯!汗水(或是雪水?)浸透了额发的鬓角,又被冻结,糊在脸颊冰的针扎似的。
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杨过的脚步声黏在雪地里,沉闷,又该死地如影随形。那眼神,就是一股看不见却沉得要命的巨石,死死压在我背上!没有责备,没有怒意,只有一种……腻味!腻得让人窒息的温柔耐心!那不是在看我陆无双!那是在他眼前跛着腿的……影子!他在等他的芙妹什么时候累了歇脚!在等着递上那点廉价的温水,安慰“她”那条根本不存在的伤腿!
一股邪火猛地冲上头!烧得眼睛发烫!喉咙深处发出短促而尖锐的一声喘息,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借着那钻心的痛和满脑子的癫狂念头就往前扑!目标是前面雪地里突兀冒出的一块石头!裹着厚厚的积雪,像一个沉默的、等待被踩碎的陷阱!
“噗——嚓!”
左脚结结实实歪着铲在那石头被雪覆盖的尖棱上!脚踝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炸裂般的剧痛!像是无数烧红的碎玻璃瞬间炸进了骨头缝!清晰的骨节错位撞击声连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冷汗瞬间瀑布般泻下来!眼前金星狂舞,白茫茫的世界瞬间被血红侵染!身体失去平衡,毫无悬念地朝前面坚硬冰冷的雪地首首栽去!
“呃啊——!”尖锐的、完全不受控的惨叫冲开喉咙!脸砸进厚厚的雪里,冰冷的雪粒呛进了口鼻。更大的痛苦来自脚踝!那股骤然撕开一切伪装的剧痛,让我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雪堆里,指甲几乎要掀翻过来!
太快了!杨过的身影几乎在我落地的瞬间就扑了过来!他连点雪沫都没沾!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他一手迅速托住我的腰把我整个身子从雪窝里抄起来!另一只手几乎同步就探了下去,精准无误地握住了我那只刚受了重创、此刻肿得馒头一样高的左脚踝!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少有的强硬。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死死盯在我那只狼狈不堪的脚踝上。那目光里没有幸灾乐祸,没有虚情假意,只有一种近乎可怕的专注!手指温热甚至有点发烫,极其小心地避开的最核心区域,在他指腹下精准地、一寸寸地按压、揉捏!每一次触碰都激得我倒抽冷气,痛得浑身痉挛!但他神情肃穆,似乎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我这新添的伤处上,像是在感知每一缕肌腱的牵拉错位,在判断骨头碎裂的程度!那是大夫在审视血肉!那不是情人在体味痛苦!
疼!疼得意识都模糊!可这疼在心头更深的火焰面前,竟成了某种扭曲的催化剂!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血腥的咸味。我喘息着,盯着他鬓角被风雪浸湿的几络头发,盯着他因为极度专注而下颌绷紧的线条……一个声音在剧痛的间隙里毒蛇一样嘶嘶作响:“揉吧!使劲揉!把我这跛脚的骨头揉碎了最好!揉成和他那条断臂一样烂糟糟的伤口!揉得皮开肉绽!露出森白的骨头碴子!让他看看!好好看清楚!这断腿流出来的血!是我陆无双的!是永远也好不了的!不像他心头那个芙妹!砍完人拍拍屁股就走!留他在这里抱着点染血的破布条当宝贝!”
我猛地抽动了一下被他握紧的脚踝!剧烈的扭痛刺激得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他却更用力地钳制住了我妄动的脚,温热的指腹依然在那片滚烫的皮肉上按压,动作甚至更小心了些。
“忍忍……”他头也没抬,声音低沉模糊。
忍?忍什么?凭什么忍!凭什么我就要像个破烂布娃娃一样,由着他揉捏这处代替郭芙承受苦难的伤疤?!恨意烧干了肺里的空气!我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他低垂专注的肩头,西处扫视!雪!厚厚的、冻硬了的雪!苍白无声!
猛地!视线定住了!
就在我扑倒那片被我自己砸歪了身体的雪窝边缘!一样东西!半截儿!从被搅乱又被新雪覆盖的污雪下,显露出一小角刺目的、水亮张扬的……明蓝!
是那料子!那种亮得晃眼、张狂得毫无道理的蓝色!我曾在临安最大的绸缎庄外隔着气派的紫檀木窗棂见过一次!整个江南道都找不出第二匹!郭芙!是郭芙那年在众人面前炫耀过、说是来自波斯皇宫的贡品!后来……后来似乎被她做成了一双缎面的厚底鞋!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瞬间忘了脚踝的剧痛!呼吸都停滞了!这双鞋……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掉在这荒无人烟的雪野?!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像是最深寒的毒液顺着血管蔓延开!临安城……郭府的人!他们在找我!找杨过?!这鞋子……是仓惶赶路时遗落的?!如同那个夜晚的断臂、那染血的旧裳……一样都是证据!属于郭芙的证据!
耻辱!灭顶的耻辱!
一股比方才自伤时更狂暴的戾气猛然炸开!所有的痛楚屈辱在这一刻化作了不顾一切的毁灭欲!我死死盯着那截刺眼的、从雪地里露出的蓝缎!那只完好无损、厚底结实、象征着郭芙健康甚至跋扈的脚曾经踏过的鞋!
也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蛮力!腰腹猛地发力向上挺!完全不顾那只被杨过握在手里、己然二次受创的脚!伤脚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借着他紧握的力道狠狠反蹬出去!同时另一只尚算完好的右脚死命地在雪地里猛刨蹬踹!像个垂死挣扎的野兽!身体带动雪花泥水向前扑去!目标只有一个——那露出雪面的、一点明蓝的肮脏证据!
“你放开!放开!”喉咙里迸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带着绝望的哭腔!一边疯狂扑腾,一边猛地挥开手臂!不是去抓那东西!而是带着积攒了不知多久的滔天怨毒和憎恨!狠狠一掌掴开正死死制住我的杨过!
他的脸!那张带着错愕和复杂神情的脸!被我带着泥污雪水的、冰冷的、指甲刮过的掌根结结实实扇偏了过去!掌风甚至带起了他额前湿透的发丝!
时间仿佛在这一掌带起的脆响(其实很闷钝)中被凝固了!雪花似乎停止了飘落。空气凝结成冰。我扑出去的身子砸进雪堆里,正好埋在那截刺目的蓝缎前。指甲抠进雪和冻硬的泥巴里,终于死死抓住了那只露出一点头的鞋子!是缎面的厚底鞋!内侧似乎还绣着什么……
手指用力过猛,指节在绷紧的缎面上颤抖着,带动那只鞋被整个从雪泥里抠挖了出来!带着湿冷的泥污和雪水!它一半被我死死攥在冻得通红、沾满污雪的手指里,另一半耷拉着鞋面,露出底儿朝天的内侧。
借着天光,我看清了。蓝得发腻的华美缎子内衬上,用同色丝线(几乎与底色融为一体,若非凑近仔细分辨绝对看不到)极其细密地、以一种隐秘又傲慢的姿态,绣着一个微微凸起的、指甲盖大小的字——
【芙】
一个隐秘的、专属于那个女人的标记!如同她骄横的烙印!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眼球!烧穿了我的视神经,在脑子里留下一个焦黑的、永远也抹不去的烙印!
“郭芙……”一声濒死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混合着呜咽、绝望、愤怒和彻底崩溃的破碎气音终于冲破了紧咬的牙关。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混合着脸上滚烫的汗水和冰冷的雪水,无声地决堤,汹涌地冲刷而下。
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僵硬,关节处泛出骇人的青白色。可那冰冷的、浸透了泥雪的缎面依旧死死抠在我掌心。它像一个最深的诅咒,一个刻在我掌心、灵魂、乃至整条伤腿上永远无法磨灭的——
【芙】
蓝布上的血珠滚下来,在雪地里砸出深褐色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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